“芥薇，等了好一会了吧？”门不知何时开了，有五个身影鬼魅般的停在紫衣女子的身后，为首的青衫男子笑着询问。

“沈二阁主，你们来了！怎么不见阁主？”

“呃，阁主他……还有点儿事，叫我们先来。……对了芥薇，是什么事这么急着要找我们？”

——“什么？！”

“薇姑娘，这……”

“如果大家都不赞同，我一个人也是非去不可的！！”

“薇姑娘，尘埃冒昧，是什么原因，您非杀了他们不可……”

“天罡堂主，假若煅华章就在你面前，你会怎么做？回答我！”

“……杀了她！”

“这便是了！”白芥薇解释了一句，已经不耐烦起来。

“丁炎那老家伙，我老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芥薇妹子，就算阁主不答应，这忙，沈某也帮定了！”

“打住！打住！二阁主您又来了，这还只是个提议，瞧您兴奋的，阁主听见了要不高兴的！”颜姝埋怨道，却听得身后传来熟悉的语调，“我已经听到了，沈兄，你们在商议何事？”

——不是冷鸿蓦是谁？

“不成！桃源死神于我们并无过节，没理由非杀他不可！况且，谁有把握破了他的夺魂双剑和门下弟子的围攻？！不用说了，我不准！”冷鸿蓦听了颜姝的复述，态度强硬地予以回绝。

“不用你准！我的事情，自会处理！”白芥薇拿冷峻的眼光瞪了瞪端坐在前的白衣少主，冷冷地从口中掷出这句话，忿然转身离去。

“芥薇！”沈尤此时又回复了往日的游侠性情，急忙追过去要拉住白芥薇，却听得身后的声音威严地响起。

“不用追了！她要走是她的事！……天色不早了，都回去歇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洛阳城里的风势未曾停歇，挟着枯枝落木呜呜地喘着气，如怨似泣……

夜死了。

阁中的石板路上仍然零零落落地躺着些许枯叶，它们在紫衣女子的踩踏下发出抗议的碎裂声。

——难道就这样放弃？！……她放慢了脚步自问道。

——不！不能！至少，也要作最后的尝试！已经整整七年了！白芥薇下意识的握住护身的黑水晶，纤细的手指慢慢收紧，直到手掌痛楚得不堪忍受。

【深夜，镜阁。】

“现身吧！闯进我的住所却不惊动任何人，芥薇的轻功真是越来越好了！”冷鸿蓦斜坐在雕花木椅上，望着身侧的金色帷帐笑言道。当然，在此之前，他已经唤走了屋内所有的仆侍。

“你怎知是我？”帷帐微动，被唤作芥薇的紫衣女子已立在他面前，一贯冰冷的面容竟微微泛着惊异的神采。眼前的这个男子当真料事如神？！

“你可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芥薇！所以我料定你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

“芥薇，你太容易冲动，又自恃武艺高强，我不让你去桃源是不想让你送命！”——这句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她一定会冷漠地牵起嘴角，然后一剑刺穿对方的身体！但……此刻她却有种说不清的感觉，甚至觉着鼻翼不听话地发了发酸——好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了！

是啊！……长久以来，她都不过是一件杀人工具吧！纵使剑技超群，也不过是件更厉害的杀人工具而已，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江湖六载，从朱雀楼到凝寒宫，再到梦天……哪一个效力对象不是既用着她又防着她的？每次完成任务复命，他们那皱如抹布般的笑面中都分明混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戒备，那样子的虚伪造作让她只觉恶心！——那明明是提防邪魔的眼神！

此刻，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是作为一个人的——不是工具不是傀儡，是白芥薇！孤漠冷艳的白芥薇，特立独行的白芥薇……总之，她是独一无二的！

“芥薇斗胆问一句，冷阁主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白芥薇深吸口气，语气里满透着偏执与倨傲。

“芥薇，如果颠覆桃源能让你……好吧，我愿意一试！”像是下定了决心，冷鸿蓦目光坚定地凝视眼前女子，继道：“明天就出发吧，沈尤、天涯随行。只是，我要你此行中凡事听我号令，切不可莽撞行事！”

“是！阁主。”

风，呼啸过，带来渗入骨髓的寒气，阁中只看得到卫兵与更夫，他们在这个寒秋之夜向这两个孤寂的人中翘楚行礼致敬。

穿过一道回廊，白芥薇已能看到薇香苑透射出的微光——她的侍女小佟还在等着她吧，明日又要出远门了，不知自己又要让她等上多久。

原来自己也是有人等待与守候的啊！只是，她想守候的人又在何方呢？

“芥薇，天很凉了呢……要注意身体！”冷鸿蓦说着便解下银狐大氅，自身后覆上紫衣女子单薄的肩头，苍白色的身影转瞬消逝在拐角。

“为什么我不生气呢？！我应该要杀了他的！我……这是怎么了？！”感受着从银氅上传来的温度，白芥薇呆立在苑前喃喃道。

是啊，要是别的哪个男人试着这样的关心她，后果只有一个——死！

江湖六载，以她的美貌，身边怎会不乏男人的追逐？！那些登徒浪子为了能博得她的欢心真可谓是费尽心机，她厌恶回报，唯一能做的便是冷笑着一剑洞穿对方的身体！她常常想，自己是不需要关心的吧——这样也好！至少，永不用对谁感到亏欠。

但现在，她非但不生气，反而有种莫名的感激……

——“芥薇……如果颠覆桃源能让你快乐，让你更为长久地待在我左右……我愿意一试！”白衣阁主呢喃着方才不曾说出口的话语，轻叹着踏上镜阁。

几颗惨淡的疏星跟在身后，彻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