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这张丑陋无比的脸是自己？完颜曦涕泪纵横，狼狈不已，她尖叫一声，将铜镜狠狠地摔在地上，镜面支离破碎，四散开来。

她犹不解气，把架上的花瓶，桌上的茶壶，凡是一切能摔的东西全砸了，房间顿时狼藉一片，丫鬟们候在门外，听着房里的动静，心里一阵惴惴不安，有机灵点的忙跑去叫人了。

周慧娟到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房间里狼藉一片，玻璃碎片碎了一地，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蜷缩在角落里，呜呜地抽泣着。

“曦儿……”周慧娟跑过去抱住女儿，“你这是怎么了，别吓娘啊……”

谁知，完颜曦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拼命挣扎起来，一下把周慧娟推倒在地，周慧娟一个不防，手臂被地上的碎瓷片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淋漓，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周慧娟顾不上手上传来的痛感，再次把女儿抱在怀里，低声问：“曦儿，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你你的脸……”

话还没说完，怀里的人突然抬起了头，露出一张狰狞可怕的脸，周慧娟吓了一跳，重新跌回了地上，眼睛瞪得犹如铜铃般大，因为震惊过度，连声音都变了调。

“娘，连你也怕我，呵……”完颜曦自嘲一笑，忽然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就往自己的皓腕割去。

周慧娟吓得魂飞魄散，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瓷片扔到墙角，痛心地道：“曦儿，告诉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脸，你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完颜曦拼命地摇头，声嘶力竭，“娘，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方才照镜子我才发现的……我，我该怎么办啊娘……”

周慧娟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哑声宽慰道：“别慌，娘一定会找全京城最好的大夫医好你的脸的，你别担心，没事的……”

一个时辰后。

“大夫，我女儿的脸怎么样了？”周慧娟看着面前年过半百的老大夫，忧心忡忡地问。

老大夫捋了捋山羊须，摇头叹气道：“唉，恕老夫无能为力，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大夫，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儿，不然我女儿下半辈子就毁了，是不是钱的问题？你放心，只要你有办法让我女儿的脸恢复如初，花多少钱我都在所不惜！”

周慧娟哀求着，差点就给跪了，这已经是第五个大夫了，前几个都是信誓旦旦地来，垂头丧气地离开，如果连这个名动京师的老大夫都无能为力，那曦儿的脸岂不是真要毁容了？

“夫人，不是钱的问题，老朽实在是爱莫能助啊……令千金脸上的伤实在古怪，方才老朽也已探过了，小姐体内并无中毒现象，这无缘无故便毁了容的，老夫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老大夫一边说着一边提起药箱往外走去，周慧娟颓然地跌坐到了椅上，勉强扯出一抹笑道：“曦儿，你别难过，娘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脸上的伤的，你别听这些个庸医胡言乱语……”

完颜曦倒是出乎意料地镇定冷静，她靠坐在床沿边，伸手抚上自己面容溃烂的脸，眼中闪过一丝阴鹜，突然咯咯笑出了声。

“曦儿，你……”看着女儿唇边挂着的阴险的笑，周慧娟忽觉背脊一凉，一股寒意窜上心头。

“娘，我知道是谁干的，是那个贱人，是她！把我害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

夜，玄王府

“王妃呢？”东方池宸一回府，便不见某人的身影，随手招来一个丫鬟询问。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回道：“回王爷，王妃到观星台去了。”

观星台？她去那里做什么？不及多想，小丫头只觉眼前人影一晃，面前已没了男人的身影。

漆黑的苍穹仿佛一扇巨大的屏幕，笼罩着整个大地，今夜无月，星子倒是不少，数不清的星子撒满了整片黑幕，就像是孩子清澈透明的眼，闪闪发亮。

观星台位于王府西面的位置，地处偏僻，平日里少有人到此，每每东方池宸心情不佳时便会独自一人到此，只因这里安静，无人打扰。

观星台很高，大概五六米的高度，若是恐高的人见了一定会腿脚发软，完颜浅却是不怕，此刻正依偎在观星台其中的一根石柱上，头枕在膝上，仰头看天，眼中流光溢彩，仿佛天上的星子，熠熠生辉。

东方池宸踏着夜色而来，他轻功极好，几乎没发出半点声音，他落在她背后不远处，就这样静静地凝望着她的背影，没有出声打扰，她好像在想事情，以至于他来了她都没有发现。

黑暗中，他听到她轻轻叹气的声音，轻到几不可闻，可夜那么静，他听得又那么仔细，这一声轻叹还是清晰无比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微微皱眉，她有心事？见她双手环胸，似是有些冷，他忙解开身上的披风，上前披到她身上，她一怔，回过头来刚好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她眨巴了一下眼睛，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寻你！”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她心头一暖，他在她身旁坐下，大手一揽，将她整个拥住，完颜浅极其自然地把整个身体蜷缩进他怀里，手臂搂着他健硕的腰，惬意地闭上了眼。

“怎么，都替紫灵报仇了还不高兴吗？”

完颜浅的声音从他怀里闷闷地传来：“不高兴，即便紫灵的脸恢复得再好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了。”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虽然替紫灵报仇了，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让完颜曦也毁了容，但那又怎样呢？

东方池宸没再说话，俩人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刻，都沉默着，舍不得打破这份宁静。

周围很安静，只听得冷风刮过耳畔的呼啸声和怀中人的心跳声，她似乎是睡着了，呼吸很平稳。

良久，怀中人突然开口道：“我给你唱首歌吧！”

来不及等他回答，她已经张口唱了起来——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呀鲁冰花……”

歌声悠扬绵长，像温顺的绵羊婉转动听，又如山涧中的潺潺流水，时而激情澎湃，时而浅唱低吟，又仿佛三月春风，拂去人心的悲伤，优雅的旋律独具风韵，扣人心弦，如雨打芭蕉清脆作响，耐人寻味。

东方池宸静静地听着，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她唱歌，唱得很好，他都忍不住沉醉其中了，只是——

“妈妈是什么东西？”他皱眉问，这词儿还真新鲜，闻所未闻。

完颜浅“扑哧”一声笑了，睁开明月般清澈的眼，笑骂道：“妈妈不是东西，是人，就是……就是娘的意思了！”

东方池宸受教地点点头，又问：“你想你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