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澨轩遭袭后爹下令司法长老彻查此事，已经查了半个月丝毫头绪也没有，所以才惊动水婆。水婆不仅法术高超而且医术了得，她是我爹之前上两届的国主，现在是渃水最德高望重的大法师。我进到圣澨轩的时候就听到水婆和爹说话的声音，我走近些的时候他们又突然不说了。海洢扶着我向爹，娘和水婆躬身行礼。

“澨殿下，圣澨轩遭袭之前察觉到什么异常没有？”水婆问。

我木讷地摇摇头。

“之前都好好的，只是那个暗人法术太过诡异，我和他交手的时候他并没有蒙面我却看不清他的面容。”洛浪顿了顿接着说：“圣澨轩四面环水，只有一条通向轩的青石路，我见到他冲进了轩里，当我追进去的时候侍卫和侍女都死了，而那个人却没了踪影，水里也没有丝毫动静。我跳进水里想看看究竟，水中寒气涌动结果我就被冰封住了。”

“不仅如此，我一直紧追着那个影子，我分明见他进了澨殿下的卧房，当我冲进来的时候眼前只有微微的蓝光。”

微微的蓝光？我不禁心中一惊。梦醒前一刻我也看到了蓝色，怎么会这么巧？自失明以来我从未在梦里见到过别的颜色偏偏在那一晚看见了蓝色，难道我梦里的蓝色就是海洢所见的蓝色？我迅速否决了这种想法，我怎么可能会看到现实中的颜色呢？

水婆没说话，一直静静听洛浪和海洢的陈述。

“大法师有什么发现吗？”爹问。

“来人可能是异种族人”水婆缓声说，在场的侍卫侍女都不禁“啊”了一声。

爹清了清嗓子说：“大法师可知道是哪一族的人？”

水婆没有说话，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娘说：“主上，您还是把刚才商议的事定下来吧！澨儿的眼已经这样了，又没有法术。已经到了宣布名单的时候，差个一两天有何妨？又何必让澨儿再担惊受怕？”

“好吧！”爹默了许久才说出这两个字，他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说：“澨儿，我决定提前把你划在国主选拔的名单之外。”

我心中早已乐开了花，早盼晚盼就盼这天了，如今终于自由了。

“谢谢爹，爹最好了，终于肯把我放了。”我抱着爹的胳膊撒娇。

“你恐怕就等这天呢，虽说把你放了，你不可胡闹乱跑。”我揪着嘴点点头。

“澨殿下这段时间不要住在圣澨轩。”水婆顿了顿说：“那个暗人可能还在这附近，还是请主上先排查一番比较妥当。”

“既如此，你先到你姐姐的天泠阁住一段时间。暗人一日不除就难保国主选拔参选人的安全。”

娘说：“泠儿在阁里闭关，澨儿去了也不方便。还是定在别处妥当些。”

渃水的嫡族人都有自己的府邸或封地，我的地盘不能待，姐姐的府邸去不得，看来只能住到海澜楼，话已到嘴边，海洢却抢先说：“不如让澨殿下到灵溪住一段时间，灵溪地方大又有竹林隐蔽，很是适合。”

灵溪是溪洢的封地,渃水的分支之一，水流细缓，溪水两岸翠竹百顷。溪洢每日就在这竹林间，饮茶，弹琴，练舞。溪洢的茶，琴，舞在渃水都是出了名的，各地名士不远千里登门拜访。溪洢的锦鳞沐洋本是湘水的锦鳞，他正是因为仰慕溪洢的舞技甘愿背井离乡。溪洢听说我要来，早备下了她最拿手的清竹茶。

“澨姐姐，平时到没见你来，一到避难的光景就往我这跑了！”溪洢一边给我倒茶一边打趣说。

我呷了口茶说：“你这本来就是我的避难所，我不来你这，去哪啊？”失明前，爹一让我背法典学法术我就想着点子往灵溪跑，不为别的，我躲到竹林里爹派来的侍卫就很难找到我。一大帮子人在竹林子里玩捉迷藏，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你在这喝喝茶，我去练舞了。”我点点头，溪洢这丫头是个舞痴受不得闲。

洛浪一边忙着指挥侍卫搬行李一边抱怨道：“就来这住三两天，你何必要搬这么多行李来？”我没搭理他，悠闲地喝着茶.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脚步声而来的还有淡淡的混着阳光芬芳的漠滢花香。

“海洢”我放下茶盅喊他。

“你怎么知道是我？”他笑呵呵地紧挨着我坐下。

“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了”

“味道？”他吸鼻子闻了闻问：“什么味道？”

“盲人能闻到的特殊的味道，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澜汐跟来了吗？”

“你怎么问这个？”

“看来是没来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去哪？”

“去泠雪山，这不就是你让我来灵溪的原因吗？”

他呷了口茶说：“我建议你住灵溪的原因在圣澨轩不是说过了吗?”

“那是原因？那是借口。灵溪路径多，与城门又近更容易逃出去。”

“哦，是吗？我可没想这么多。”他一边喝茶一边说。

“你到底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他似乎没听见半天不给我回音。

“我要去泠雪山，泠雪山，泠雪山......”

“不要喊了！再喊就把洛浪招来了。”

“我怕他？这小子就是欠揍，非找个机会好好治治他……”

“他来了……”

我赶忙闭上嘴，又觉得太过脸上表情太过僵滞，忙端起茶往嘴里送。只听见海洢呵呵笑出声，我含在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

“你耍我？”我搁下茶杯站起身一面跺脚一面喊道：“去不去泠雪山？泠雪山…….”

“好了，去，明天晌午趁着进出城门人多的时候走，你想法子把洛浪支开。”

“海洢，你怎么又跑出来了？”是澜汐的声音。

“澜汐来了，我得走了。”他敲了敲我的额，还没等到澜汐到跟前便起来走了。

我走一步洛浪跟一步，想要把他支开谈何容易！日近晌午，我早已急得受不住，起身走到门前。

“要去哪里啊？”洛浪在我身后问。

“……房间里太闷......我们去陪溪洢练舞，好不好？”

“你不是最受不了溪洢练舞的吗？”

“哪有？虽然我看不见，但我知道她跳的一定很卖力，我要去......”

“澨姐姐，你要去哪？”溪洢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接着就是她轻盈的脚步声。

“她正要去看你跳舞呢！你倒来了，省得我们跑了。”

“我倒是不想来呢！沐洋说把你一个人放着，我哥会心疼的。”

沐洋呵呵笑了笑，我脸上挤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心里恨不得把沐洋活剥了。

“哎哟！”我捂着肚子惨叫一声。

“怎么了？”他们三个紧张地问。

“我肚子疼得厉害......”

“沐洋，快去请巫医来！”

我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去趟茅房就行啦。”

我住的房间和茅房之间隔着一个花园，花园的旁边就是灵溪的水域。刚走出花园的青石小路就听到海洢喊：“溪洢。”

“哥？你怎么划个游船在这？”溪洢颇为诧异地问。

她说话的时候海洢已经走到我身边，问：“澨，你这是怎么了？”

“澨姐姐突然肚子疼要去茅房。”

海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只有你这样的智商才会想出这么个法子，别装了可以走了。”

我腰一直脱开溪洢的手，溪洢惊讶地说：“你肚子不疼了？”

她话还没说完海洢已经把我拉到游船上，说：“她的病都是憋在这里憋出来，我带她出去转转。”

溪洢追过来说：“我也要去。”

“你快去练舞，过几天湘水使臣要来朝觐主上，主上要办个大宴会点名要你献舞助兴，你可不能丢咱渃水的脸。”海洢一边说，一边快速摇起船桨。

出了灵溪，顺着宽广的水道便上到集市外的水道。远远便听的集市上叫卖和唱戏的声音。我摸索着从船舱里出来，侧过脸细听岸上咿咿呀呀的声音。我失明的六年里，几乎没来过集市。虽看不见，听者这些欢闹的声音也觉得很是开心。

“海洢，我们先到集市上玩一会子好不好？”

“万一你家洛浪追......”

“还是快走吧！热闹的地多着呢！”

海洢轻笑一声，加快了划桨的频率。洛浪是我的锦鳞。锦鳞族原先是居住在水族之北水域里的精灵，经千年修练有了灵性，入水为锦鳞，出水可以幻化出人形。锦鳞族和水族向来是友好之邦。火族借水族分裂入侵的时候连带着锦鳞族也被侵占，锦鳞族人轮为火族的奴隶，受尽凌辱。四族联手击退火族后，解救了锦鳞族。为了感谢解救之恩，锦鳞族立下誓言，子子孙孙忠于四大族。锦鳞在水里模样很像鱼只是锦鳞的脊背很高很宽，和小船差不多，但锦鳞的速度比划船快千百倍，所以在我们这个水的世界里，水族人有了穿梭水上的坐骥。一般嫡族人在五岁之前，国主会根据他们纵水的能力给他们指定锦鳞，只有我和海洢迟迟没有。海洢和我的情况又大不一样了，他是好的太好，爹一直没找到配得上他的。我是差的太差，实在找不到愿意跟我的鱼。爹因为此事把我关在圣澨轩背法典，我抱着硕大硕大的法典呼天唤地的时候，洛浪出现了。我失明前，他眼里还算有我这个主人，事事顺着我的意。我失明之后，他性情大变，倒成了他是主人一般。谁让他拿着当今国主的禁足令呢？我长叹一声，摸索着坐到船头歪着脑袋细听周围渐渐远去的喧闹声，卖糕点啊！茶水啊！衣纱皮革啊！我正听得津津有味忽听见海洢说：“澨，快进到船仓里去。”

我还没回过神，海洢已把我拉进舱里塞到桌角下，然后他把一块布……应该是桌布盖在我身上。

“什么事啊？”

“别出声。”他说了一句，迈出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