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川钰眼眸之中涌现出一股激动，就像是平静的水中忽然迸发出的火花，但隐隐又埋藏着说不出的冷漠。他不禁退后几步，随之笑起来，唇红齿白，眉眼弯弯：“素姑娘，你开玩笑呢……不过，你是从哪里听来‘白舞’这个名字的？”

“白舞”二字，说得漫不经心，极浅极淡。

但尾音却颤抖着，像是在害怕什么。

为何不愿意承认？

素伞面色波澜不惊，却皱了眉。

站在原地，声音淡淡，她像是叙事一般缓缓道来：

“我前世，被迫要嫁给云书，你却说若是嫁于，就杀了他。”

“我曾经取千对相恋男女的心头血炼药，最后却谎称毒药给你吃下。”

“不知，现在，你可否相信我了？”

一字一句，对于川钰却像是诛心的诅咒。

他听着，蓦然神情仓皇，紧抿着唇，微微蜷缩起青衫之下，清瘦的身体。

像是下一秒就重心不稳，倒在地上。

素伞见之，一愣。她没有想到川钰知情后会是这般模样。

上前几步，伸手去扶住川钰的肩膀。

却反被川钰抢先抓住。

他骨节泛白，握得很紧。

像害怕她逃走，又像控制不住力道。

素伞蹙眉，下意识抬头，不料对上了川钰那一双冷漠犹如寒夜的眼眸。

悲怆，孤高，却又迷茫。

他脸色苍白，像是要流泪，但眼眶却没有半分红润，只是动了动惨白的唇。他半眯着眼死死盯着她，仿佛不愿意惊动什么，带着丝轻柔，又带着丝沉默地问：“舞儿，你，恨我吗？”

他说，舞儿。

这一刻，素伞对他而言，是他记忆中那抹美好的影子，是他口中“不凡于世”的姑娘。

素伞却敛眉，不解。

恨？

何必恨？

她曾以旁观者的姿态，游览了她的记忆。中途厌恶过自己，也为自己悲凉过，却从未哪怕是一瞬，认为川钰待自己不够好。

他很好。

但是川钰仍然仿佛无神，感知不到周围的一切一般，少见地，好像孩子似的迷茫着，目光涣散。他张了张口，声音很哑，很轻，就像在卑微的尘埃里：“可是最后，是我杀了你。”

素伞一怔。

自从她以素伞的身份，第一次与川钰见面开始，她就没有想到过，终有一天，这个表面贪财嬉闹，骨子里却深沉凉薄的男人，会这般无措。

见素伞没有回答，川钰像是着急了，手不觉更紧地攥住她，解释道：“我当时是听到，你亲口承认是你杀的人，而且，还要我结束了你的生命！我就——”他顿了顿。

只是一霎那，他就好像恢复了知觉一般，变回了原来那个深不可见的男人。

他松开了素伞的手。

他朝她笑了笑，自嘲一般，轻扬的淡粉色的唇角，就像世界上最美的，凋零的花。

只说了几个字：“我就犯病了。”

犯了他最讨厌的病。

然后杀了他一生最爱的珍宝。

……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缄默着。

风渐息，黄昏已沉。

忽然，素伞僵硬地，缓慢地上前了几步。

然后，略略抬起展开的双臂。

那个一身白衣，容貌绝色，向来心性冷清的女子，此时此刻，正静静站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

川钰怔住了。

这是想要拥抱吗？

但来不及他反应，素伞已快速地收回了手。

侧过脸，长长的黑发遮住了不为人知的表情。

纤白的手指放在背后，合拢又放开。

终于，她轻启红唇，冷而脆的声音努力使它温柔一些：“我告诉你这些事情，并不是想让你悲伤，让你觉得对不起我，而是想告诉你，”她才缓缓地抬头，不偏不倚地直视向川钰，眸若静水，语调在微凉的空气里散开，“不用再寻找我了。”

“虽然我已有了以前的记忆，但这终究是过去了，你喜欢的也只是前世的我。现在的我，当然也不爱你。”

她不是一个藕断丝连的人，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毫不留情地斩断所有的念想。

“所以，你不必太在意。”

用认真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