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了？！”

巫尧轻抿了一口茶，笑盈盈地看着刚回过神来的林女侠：“从故事的完整性来看，没了。”

林酌一脸懵逼地看着他：“攻受的结局呢？”

“凉秋娶了非岚，沈珏回了文国继续做他的世子，再继承了文国，如此而已。”

“凉秋成亲，沈珏没去闹？”

巫尧还是伸手倒了杯茶递到了林酌面前：“还是喝两口吧，今晚你吃得油腻，喝点茶有助消食。”

“太苦了。”林酌的脸皱成了一个包子，“能不能不喝？”

巫尧微笑地看了她一会儿，林女侠从中读出了威胁的意味，只好苦着脸抿了一口，却意外地发现不似上回那般苦口，反而有了余韵的清甜。

“知道你怕苦，这不是上回的药草茶，是花茶。”

林酌禁不住勾起了唇角，竟从这样的举动中体会到了一种特别的体贴？

“你快说啊，凉秋成亲的时候，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没有，什么都没有。”

七月初七，七夕。

柏翠楼门口张灯结彩，红绸铺了长长的一条街，人群将楼门口围得水泄不通。闻名闵都的惜梅公子竟然忽然就要成亲了，这怎能不让人好奇到底是个怎样貌美的女子才能俘获这样冷淡的人。

围观的人谁都不知道，那顶大红花轿里坐着景国最尊贵的长公主，而随行的娇俏丫头，是景国最受宠爱的金枝玉叶。

凉秋骑着高头大马，喜袍加身，艳丽的大红愈发衬得他丰神俊朗，面冠如玉，好看得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家。阳光的点缀使他的脸颊隐隐有了些许红晕，很是给这场喜事多添了几分喜气。

如果沈珏还在的话，也许他会戏谑地望着他，嘲笑他在这大喜的日子里，眼底始终一片散不开的寂寥。

可惜，这世上最懂他的两个人，一个远走他乡，枯守平夷小村一生，而另一个……被他伤得体无完肤，怕是再也不见。

凉秋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花轿，那里头坐着要与他厮守日后每时每刻的佳人，一个聪明大方的姑娘，他的妻子。

要是……他能爱她就好了。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

其实以凉秋现在的气度与能力，已再难有什么意外让他措手不及了，除了沈珏。

将新娘送入了洞房之后，凉秋站在各席宾客之间有些恍惚。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没了沈珏的添乱和闹腾，这世间实在无趣得让他手足无措。

他想他了，很想念，很想念。

所谓的喜宴，也不过是一群人在那儿推杯换盏而已。凉秋的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接受着宾客们大同小异的恭维与贺词，面不改色地将所有的酒尽数饮下，再没有人有胆子来夺下他的酒杯不许他多饮。

也不知喧闹到了几时，凉秋忽然感觉似乎有人在拉他的衣袖，低头看去，竟是个脏兮兮的小乞儿。他的浑身都破破烂烂，脸上也满是泥污，唯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柏翠楼看似平常，守卫力量却是一等一的好，这孩子能进到这喜堂来，想来也是个机灵的。

“何事？”凉秋淡淡地问道。

寻常孩子被这样的语气一吓，早该吓得手足无措，可那小乞儿只是镇定地递上了一个盒子：“有位公子让我把这个交给堂内最好看的人，我觉得你最好看。”

凉秋的心突地一跳，这样怪异的方式，这样熟悉的感觉……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盒子，盒中端放着一枚小巧精致的玉玦，各色花瓣做纹路，触手温润，是块难得的好玉。

凉秋见盒子的侧面还夹了张纸条，展开纸条，熟悉的苍劲字迹刺痛了他的眼睛。

『似是流水逐落花。』

呵，奈何落花这般无情。

他到底是送来了贺礼，很精致的贺礼，如他所说，心中始终有着不甘与恨意的吧。

“你这小乞丐，怎么敢进喜堂来捣乱？！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阿恒忽然发现了凉秋身边的脏孩子，生怕他家公子不高兴，连忙上前驱赶。

凉秋回过神来，抬手制止阿恒：“带他下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再弄些吃食给他，就把他留下吧。”

“公子？！”

“怎么，连我的话都要不听了？”

“是。”

这个孩子怕也是他送来的礼物吧，这样机灵的孩子，好好培养，日后必有一番成就。

也算是他……用心良苦了。

总算结束了酒宴，阿恒和锦书扶着微有醉意的凉秋回了新房，他的新娘在屋中等他。

照着喜娘交给的规矩，他用玉箸轻轻挑开了新娘的喜帕，在微暖的灯光下，那倾国颜色明丽动人。

新娘顶着凤冠，含羞带怯地抬头看他，眼中映出他的脸庞和缠绵的水波，同那个在朝堂上为自己的幸福抗争的姑娘是全然不同的神色。

交杯酒凑到唇边的时候，凉秋还是忍不住犹豫了一下。非岚是何等聪明的姑娘，这样细微的动作自然不能逃过她的眼睛。

待喜娘和侍候的丫鬟们都退出了新房后，凉秋的身体有些僵硬，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令人羡慕的春宵一刻。

过了良久，非岚抬头看他，不知怎的，笑意有几分凄然：“夫君，其实……娶我让你为难了吧？”

“没……我只是……”

“没关系，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掩饰。”非岚慢慢踱步到妆台前，动手解起了头上的凤冠，别有一抹优雅的风情，“我既决意嫁给你，便会体贴你的一切。从叫你去景国提亲的那刻起，我便决定与你生死与共，祸福相依。所以不论你在外需要做出什么样子，在我这儿，你总是可以放松些的。”

听了非岚这样大方的一番话，凉秋的内心不可能不触动，他怎会有幸遇上这样的一个傻姑娘。

可非岚不待他开口，便起身握住了他的手：“夫君，无需多想了，夜已深，歇下吧。若不喜欢，不必勉强自己。”

熄了灯，凉秋和衣躺在非岚身边，许久之后，还是伸手将她抱住。

“对不起。”

无人回应的一句道歉。

对面的屋顶上，有一双眸子因为熄灭的灯光也暗了下去。除了那个一身玄衣却有些失意的男子，屋顶上还东倒西歪了好多空的酒坛。

他将手中佳酿一饮而尽，笑得张扬：“凉秋，我已血骨为注，护你百岁无忧！”

这便是二人的结局，凉秋与非岚相敬如宾，偕老白头，唯一憾事大约是始终不曾有过子嗣。但两人收养了一个孩子，也算是弥补了不能为人父母的遗憾。而沈珏回了文国，也娶了世子妃，日后继承了王位，养育了三子二女，尽享天伦之乐。百年之后葬入陵寝，文王贴身所带，只有一支雕着梅花的和田玉簪。

“他俩好惨啊！”林酌简直是痛心疾首状，“生离死别，我觉得生离更痛！”

巫尧对两个男人有这样禁忌的感情倒没啥感觉，反正若是让他和一个男人共度一生，他宁可拿自己去喂蛊。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很有意思。”

“什么？”

“文国沐宜夫人本姓黎。”

“啊？！那沈珏他……”

“呵，谁知道呢？不过从王陵中取出这簪子，可是费了我好大的力气。”

？！您老人家还盗墓？！

到底是段不容于世间的感情，终究还是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