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痕低了眉眼，神色隐晦，黑沉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滚，“我知道了。知道吗，彦悠，如果我没有喜欢你该有多好，如果你没有那么好该多好，我就可以像对付别人那样对付你。可我终究还是不够成熟，不够冷硬，不够狠心。”

或许，他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对她硬的下心来吧，那么特殊的女子。

彦悠无言地看着他心被微微地提起，暗自想着，希望青锋剑真的不再你这里吧。

可是下一秒，李月痕开口打破了她的希望，“对你而言，青锋剑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如果我拿它逼你下山，你会不会跟我走？”

彦悠点头，“会的，”只是那样，我们之间，就真的半分干系也没有了，我也就，不必这般心疼了。那样，我还能奢望什么，奢望自己能够在爱上一个人？或者，有人能给一份她想要的温暖？怎么可能。

“是么？”他轻笑，精致美丽的脸庞带着浓浓嘲讽的味道。“彦悠，我要走了，你是真的难过么？”

彦悠看着他，心已经开始微微的不可抑制的疼，她却只能点点头，冷淡的回道，“会的。”

李月痕接过话头，“我相信你会，可是也不过是难过几日罢了，过后你就会把我忘了是不是。”

“我……”

“你不用回答的，你是会难过，可是这份难过还不足以让你跟我下山，对不对。”

彦悠以为他又不用回答，只是沉默着看着他，可李月痕是想等到她的回答的，直直的望着她。脸上眼中尽是痛苦，藏了一丝细小的不可觉察的希翼。

彦悠低下头，明眸中闪过丝丝的伤痛，李月痕，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跟着你。可惜出口的还是一个冷冷的，“是。”

“那我们以后，还能再见么？”

彦悠不答，但两人都知道答案了。京华离雾华山何其之远，彦悠又是宁愿在雾华山上过一辈子的性子，不太可能下山去的。而李月痕一回京华，就会陷入那个斗争的漩涡之中去，不管是为了谁好，他都不应该再踏上雾华山。彦悠于他虽然有那么一分的特别，但她是不能跟京华相比的，他也不会拿她跟京华相比。

“呵呵，呵呵，果然如此，就这样吧。”说着转身，慢慢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虽然伤心着，可脊背挺得笔直，单薄的身形像是一株孤傲的松，似乎什么也压不倒他一般。

在他的手刚碰到房门的时候，彦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清冷疏远，“青锋剑在你手里？”

“我会把它交给青云掌门的，你放心，我不会逼你做什么的。如果可能，我不希望你恨我，等哪一天，你碰到了愿意为他下山的人，能到京华来看看我，我也是很高兴的。”说着打开门，走了进去。

彦悠还准备说什么，门已经关上了，再也看不到那人。她轻轻的皱了眉，手掌轻轻的拂过自己的腹部，淡淡的青光散开，缓解着血液里永远也化不开的冰凉。

当日，李月痕独身下了雾华山，回京华去了。

彦悠站在落英峰山，一直看着他，直到看不见了还是那么呆呆的站着。纤细的手指拂过那些连丝绿色都无的桃树，眼神忧伤，带着深厚的疼痛。

许瑛从紫竹峰练剑下来，见她如此，慢慢地走到她身边柔声叫道，“师父？”

彦悠转过头来看她，眼中瞬间就是冷清一片，那犹如实质的忧伤却没那么容易散去，仍旧在四周环绕。

许瑛不由得疑惑道，“师父，容徒儿多嘴，既然师父舍不得李公子，为什么不留下他？”

“他不会留下来的，他终究是会回到京华去的。你不知道，京华的繁华才是他的天下。他还那么年轻，我怎么可能让他留下来陪我。”彦悠淡淡的说着。

她又怎么能让他舍了京华，再者，李月痕怎么可能舍得下京华？舍得下他的亲人朋友，彦悠在他心中的位置，怎么能比得上京华？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走啊，”许瑛更加疑惑了，这明明就是极简单的事。为什么他们偏生要整的这么复杂，既然相互喜欢，那就在一起啊。在哪里不都是样的么，京华跟青云虽离得远了点，又不是什么不可企及的距离。青云京华虽远，可她们是剑修，真真的剑修，那么样的距离又怎么能拦下一个剑修的脚步？

彦悠闻言轻轻的摇头，“我是不能下雾华山的，至少现在不能。”

许瑛疑惑，“为什么？”

彦悠不答，看了她一眼，纤细的手指探入发间，缓缓的将自己脸上的面纱取了下来，露出脸来。

许瑛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指着她的脸，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这是……”只见那张脸自中间，分成了两半，泾渭分明，如果拆开来看，都是倾国倾城的美貌。可惜的是这张脸却是将两个倾国女子的脸各自削下了一半后，又重新拼凑而成。看上去就格外的诡异恐怖，让人毛骨悚然。

彦悠淡淡的将面纱带了回去，好在她的左右都是一双丹凤眼，覆了面纱之后，竟然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这就是原因，在它没有好全之前，我不能下雾华山，否则我就会一辈子这样子了。”

许瑛依旧是觉得分外的惊讶，心神不定，“这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么，当一个人活着的时候，人的灵魂和骨肉会慢慢的相融。可是当她重新投胎转世，就又会有一个新的躯壳。一般而言，身躯会在灵魂影响下会慢慢的变成原来前世的样子，或者根据现在的躯体在重塑灵魂。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人都会说来世再见，或者缘定三生。可惜我这世的躯体血脉并不是那么普通，或许我前世也不是那么简单，所以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具身体的母亲本就是心狠的人，那孩子的魂体在七月份的时候便已经死了，她才会生在这孩子身上。

自己的灵魂本是可以完全压倒血脉，可惜十年前，自己为了解身上的媚药将满身的血液散尽，才会让血脉有了一场困兽之斗。而自己为了压制这寒毒，才会任由两边各自为阵，就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不放血，也许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虽然留了一条性命，却带着满身的寒气和灵魂不稳。

有时候也在想，自己会不会后悔，后悔么，不，那种情况若再来一次，她还会那么做的。她本就是固执到极点的女子，自认为如果爱着一个人本就应该全身心的去爱着。那个时候心里想着的是闻天，自然会为了他守身如玉，即使他不在乎，这也就是为什么彦悠不能原谅他的原因。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说清楚？”

彦悠面纱后面的脸上飘起一抹苦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怎么跟他说，让他等我，多久呢。五年还是十年，天下好女孩多的是，他说他不忍心逼我做什么，我又怎么愿意让他如此呢。”

如果她们真的是有缘无分也好，她也就能够安安静静的过着她的日子，不再为了他心伤心烦。

许瑛急道，“可是……”

彦悠打断她，冷冷清清的，“没有可是，你好好练功，半年后你要跟着师兄们一起参加大比的。下去吧。”

“可是师父，你的心，就不会疼么？放弃他，你不会心疼么？”许瑛看着她，明明是喜欢的啊，就这么让他走了，不会难过么？

“会啊，”彦悠抬头，看着带着云的天空，“习惯了，也就好了。”

我并没有要放弃他，我怎么舍得放弃他呢？只要不出十年，她的伤就能够好，对修者而言，十年不过弹指一瞬，可惜十年又是那么的长那么的长。连她都不知道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又怎么能预言十年后他们是不是还会再见。

她曾经爱过一个人，可惜被人在茶里下了药，那人拿着她的剑刺进了她的心间。李月痕永远也不会知道，她需要有多大的力气才能在喜欢一个人，需要多么的努力才能够再对一个人好。

他说喜欢，不过是一个与以往不一样的较为特殊的人的好奇，或者是感激眷恋，慢慢地生出了感情。他有太多的选择，太多的不舍，他们或许根本就不合适，却又在这错误的时间相遇，相互吸引着。

彦悠太冷，李月痕却跟那人一样是带着灼热的气息，他们都不是能够安安分分过日子的人，哪怕他们再喜欢一个人，也比不过身后的繁华。

“可是心疼也能习惯么？”许瑛看着她，明明是淡到快听不清的声音，为什么她会觉得，自己的心都开始疼了。

彦悠闻言低低地笑了声，眼中飘着不知道什么情绪，“疼得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她的一生早就充斥着冰冷绝望，疼痛，早就已经将她的心磨得千疮百孔，结过痂之后早早的硬如铁石一般了。

已经经历过的疼痛，还有什么不能够接受的呢，这也是她早早地将李月痕逼走的原因。李月痕身上有她竭力想靠近的东西，如果他在留下来，她恐怕就再也舍不下了，即使舍下，怕是也要流血不止。

月痕，时间是最好的见证，也是最消耗不起的东西，我们的缘分，就让时间来判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