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校园里偶尔走过几个学生，零零散散的，他们各自都捂得严严实实，用目光扫着偶尔从身边路过的人，打量一段时间然后收回，当作彼此互相在寒冬清晨里一次来自陌生人的问候。

此刻的曾怡，正沉浸在一片庞大的哀伤里，那是心里的一股清晰而力不从心的撕裂感。

意识停留在断层里的那一段时间里，自己像被抛进了一个泛着青色的湖泊里，眼前都是青蓝色的天光，湖面上传来的叫喊声已经开始显得含糊不清，被耳边的水流声隔断开来。

等她清醒的时候，卢俞青已经在她面前，他头发是湿漉漉的，嘴唇冻的发青，正用炙热的眼神看着自己，所以她不觉得冷。

四周亮起灯光，温暖的光晕像是条柔和的毛绒毯，披在他们身上，让他们渐渐恢复了知觉。

他眼角泛红，有一层淡淡薄薄的泪，嘴角却洋溢着明朗的笑容，像一幅诡异的画像，被定格在一个青黛色的相框里。

“你还爱我吗”她问。

她伸手擦了擦卢俞青额头上的水，水珠从他狭长的眼睛边轻轻划过，在地上散开，破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张了张嘴，然后拉起她的手，眼里的泪水淌了下来，顺着嘴角的苦笑滴落。

她不知道他的回答去哪了，怪诞的空气吞噬了他温柔的分贝。

看着他清透眼眸里映射出的自己，也在哭，两个人平静的流泪，像一场怪异的默哀仪式，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进行下去。

“你呢？”他问。

“我不会再爱你了，永远不会”她听到自己说。

直到这一秒，她才意识到，这场看似荒诞不经的仪式，实际上是一场被压缩了时间的闹剧，开始就是结束，而且由她掌控。

她想拉起那只离她只有几厘米的手，可体内不由分说的充斥起冰与火一样的矛盾，她做不到，即使近在咫尺。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干巴巴的，没有一滴泪，只有自己扭曲的脸。

忽的，她睁开眼睛，愤怒的扯掉自己敷了一晚上的面膜，这才惊觉刚刚那只是一场梦。

曾怡转头看了看，差一点叫出声，眼前是一张惨白的脸，看着眼前同样贴着面膜的若白，她长吁了一口气，然后笑笑，感受着清晨流窜在屋内的冷空气和刚才那场恶梦的心有余悸。

回忆起来，已经忘记昨晚是怎么睡着的了，只是感觉若白在自己耳边林林总总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话。

几分钟之后，若白把自己的闹钟按死，迷迷糊糊的从脸上扯掉自己的面膜，转头就看到曾怡正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像在看一个怪物。

“妈呀，我靠你丫疯了，吓死我了”若白惊呼道，说着又把自己暴露在被窝外面的手塞回去。

曾怡回过神来，眼神聚焦起来，“我没看你，我在发呆”

曾怡眼白里充斥着红血丝，“你不会失眠了吧”若白在被窝底下捏了捏她的手，表示慰问。

“没，只是没睡好”曾怡宽慰的笑笑，表示自己没多大的事。

“要不下午下课我们去逛街吧，商厦也近，你也别老担心卢俞青了，你要相信我，放寒假就好了”

“好吧”曾怡没精打采的看了她一眼，表示赞同。

“哎呀，别这样，有本书上说过，女人不顺心的时候就去购物，shopping是发泄欲望的一种方式”

“所有的欲望吗？”曾怡侧头，疑惑的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

“不包括性欲吧”

“...”

“起床吧”

“哦，好”

另一张床上，柳倪翻了下身子，听着她们的谈话。

然后又默默的看了眼手机，她打开短信的界面，滑动着屏幕翻看起来，她不知不觉轻轻的笑了笑，看到昨晚临睡前的那一条短信：“晚安，早点睡吧”

她编辑了几个字，向对方发送回去，把手机放回枕头下，准备起床。

上午下第一节课的时候，夏静拿着一份申请表找到了卢俞青。

“什么？”卢俞青看着她平静的脸，仔细端详着手里的报表。

“入党申请书，你先看看，还要写一份书面的申请”

“算了，不想入党”卢俞青耸了耸肩帮，谢绝了夏静的好意。

“我特意向导员推荐的你啊，你为什么不要”夏静急忙解释起来。

“谢谢你啊，但我嫌麻烦，你再向导员推荐别的同学吧”他冲她笑笑，说话不带任何情绪。

“好吧”她也无可奈何的笑笑，接过他手里的申请表，“那没事儿我走了”

“一等”

“怎么？改主意了”夏静转过头，又扬了扬手里的报表。

“没有，你下午有时间吗”卢俞青看着她的眼睛，有点不好意思的问道。

“干嘛？”

“没，就是有点事儿想请你帮忙”

“干什么啊”夏静压住心里的激动，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缓，和往常一样。

“陪我买个礼物，送人的，行吗”

“送女朋友啊？”

“嗯”

“行呗，下午给我打电话”

“嗯好，那我先走了，下节大课我不上了，我让陈汉帮我点名”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夏静捏了捏手里的纸，低头叹了口气，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