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他们在路上走了半个小时才到这个医院，背一会走一会。

空气里潮湿的仿佛能挤出水来一样，汗水混合着雾气里的水分，一起从他额头上淌下，有好几次他被汗水迷住了眼睛，就把曾怡放下来走一会，看着她难受的样子，他又把她背起来，虽然医院离学校很近，却还是磨蹭了半个小时。

护士安排打了退烧针，她安静的睡了，他就找了个椅子把包垫在背后，趴在她的病床上，时不时的看看还有多久吊瓶才打完，然后去找值班室的护士。

那晚，他能感觉自己很累，整个头都很沉，抬不起来，腰还是那么疼，像是要断了一样。

三点多，他感觉自己实在是熬不下去了，索性往旁边的空床位一躺，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眯了一会，他又醒了，睡不惯医院的床，他总感觉不安逸，也是，那个睡在医院病床上的人又安逸呢？

“我们分手吧”又想起几个小时前她趴在自己背上那句话，很轻，像往常一样，仿佛她平常在电话里问“想我了没有”一样自然，他慌了，心里一片兵荒马乱。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曾怡会对他说这句话，没有眼泪和嘶吼，像喇叭里的一条广播通知一样没有感情，在耳边响起。

万幸，他想了一会，生理的疲倦战胜了心理的疲倦，又睡去了。

清晨，没有日出的天边挂着灰蒙蒙的轻雾和淡薄的云，天渐渐亮起来，房间里的白炽灯亮一整晚。

雾气如同一条灰蒙蒙的绸带，在熹微的晨光里，轻轻的环绕在城市的楼宇之间。

看着安静的马路上偶尔有几辆面包车驶过，整个城市在沉睡中慢慢苏醒。

他知道几个小时后，当朝阳洒在青城的边边角角，人们会怀着咒怨的心情，从四面八方涌向车站或者自己工作的地方，这就是国人的日出而作。

卢俞青踩着湿润而凉薄的空气，提着刚从医院附近早点摊买来的包子和小米粥。

不时有病人的家属也提着早点和水壶从医院里匆匆走过，他在楼下轻轻的扭了扭腰，疼痛经过一晚的休息稍微减轻了些，还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医院大厅里萦绕着淡淡的中药味，给人一种古朴的感觉，前台值班的护士无精打采的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像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

“你好，请问，5号房1床位的那个病人还需要输液吗？”他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向那个护士询问着。

护士小姐抬头看了一眼，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然后继续低头打起了瞌睡。

他狐疑的看了看四周，大堂里空落落的，暂时没有人进出。

“你好？”他又轻轻的叫了一声

“打完了再来找我”护士不情愿的抬了抬头，耷拉下脸来，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

卢俞青没再说话，提着早点走开了，留下那个护士继续做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

他回到病房，看着被裹在白色被子里的曾怡，左手上插着输液管，脸上散去了病态的潮红，略显的有点苍白。

他把早点放在旁边的小柜子上，用手背试了试，还是热呼呼的。

他甩了甩手，把手背放到自己头上，又放到曾怡额头上。

“烧退了，应该不用打了吧”他自言自语着。

她轻轻的睁开眼睛。

她感觉被一片白色包围着，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柜子，白色的被子，好像只有卢俞青是彩色的，鲜活的。他正在安傻傻的自言自语。

她努力的眨了眨眼睛，眼睛一阵酸胀，她感觉像是看了一晚上的电视没合眼，好一阵才正常起来。

她想张嘴说句话，喉咙干干的，却说不出，只是“嗯”了一声。

“醒了，饿吗”他坐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脸。

“渴”她费劲的蹦了一个字儿出来。

“什么？”

“嘴干，想喝水”气流钻过她干涸的嗓子眼，哑哑的，像烧开水的水壶，又有点刺耳。

“我去买”他跑着离开了病房。

看着他的背影，她一阵感慨，打量了一下四周，瞥到了桌子上的早点，她心里生出一阵温和的暖意。

几分钟以后，他端着两个纸杯回来了，轻轻扶着她坐起来，把一个纸杯递给她，另一个放到柜子上。

“有点烫”他提醒着她。

她对着杯子吹了了口气，热气反弹到脸上，一阵暖和，她喝了几口，感受着热水划过喉管，嗓子一点一点舒服起来。

“还要吗？”他拿起柜子上那杯，递给她。

“不了，你喝吧”

“我又不渴，你一晚上没喝水，赶紧喝了”他捏着杯子，把它放到曾怡眼前。

她端起杯子，水汽从杯沿上不规则的飘散开来，她看着旁边的他关切的眼神和强打起精神的疲态，眼泪一瞬间就落了下来，她把杯子递还给他，俯过身子，拥抱他。

他一脸无措的用左手拿着那个纸杯，指尖传来温热，他把纸杯放到柜子上，轻轻的拍着曾怡的背。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句话”她轻轻的趴在他肩窝上呜咽着。

“傻姑娘”

他把她抱紧了一些，闻着她头发上淡淡的香味儿，轻轻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