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意涌了上来。

苏辰的脚步声越来越浅，本就有些不适的我倒是真的昏睡了过去。

醒来时正是申时，雪已停了，厚厚地堆砌起来。窗外素雪裹红梅，别有一般冰雕玉琢的美。

我心下清楚，在苏辰面前表现得那么失态，不单是因为身体不适，更多的，只是想最后试试苏辰的心。

试出的，却是他一如既往的态度。友人间的关心，友人间的亲密，连半分逾越都没有。这也是我恨透了的态度。

就在刚才，哪怕苏辰稍微表现得在乎我一丝一毫，我都会毫不犹豫地丢下家族的桎梏奔向他，哪怕粉身碎骨。

可惜没有。

苏辰仍是那副一无所知，也不和我疏远的样儿。我不由垂了垂眸，自嘲一笑，眼睛酸涩。

如此也好，倒也解决了一桩我烦忧的事。

“卿儿，过了端阳你便二八了吧。”父亲那时唤我，头句话便是这么开口的。

我瞬间便听出了父亲的弦外之音，掀了掀唇，“是的，父亲。”

“那……卿儿可有意中人？”父亲的意思太明显，使我无法装哑充聋。我的二位姐姐都已出阁，长姐是户部侍郎之妻，二姐却是贵为皇妃。

“……但凭父亲做主。”父亲知晓我爱慕苏辰，有此一问，只怕是有些隐情。

果然，闻言他只一叹：“圣上的意思，是想把你赐婚给楚临风楚将军。”

楚临风，是靖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军。光是军功都多得数不清，还有着圣上若有若无的庇护。而这桩婚事，也大抵是想借此稳固楚临风的地位。

圣上无疑很信任徐家，因此在朝堂之上有很多人觊觎徐家的地位、家财。这种情况下，徐家也需要一个新势力来相互扶持。

楚临风也是名将之后，凭着年少意气在朝廷中拉拢成了一股新势力，与宰相一派分庭抗礼。若是没有皇上扶持，他的势力和那一群顽固派也是没法比的。

这是场互利互惠的联姻。不过眨眼间，我便分析出了这些。

父亲倒也没有细说，只是眼神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叹道：“卿儿，不要勉强。以我徐家的现状，不至于靠儿女的婚事维持。”

我心下一暖。父亲自然早看透了这些好处，说出这般话来，不过是心疼我罢了。

那时我心里还燃起了隐晦的期望。

想着，若是苏辰对我也有感情，哪怕只有一点儿，我也要告诉父亲，推了这门亲事，嫁给我真正所爱。

可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用了。除了苏辰，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如果我真要嫁给苏辰，他大概不会拒绝，以他擅长的平淡样子。可我不愿，我是徐锦卿，我有我的自尊骄傲。我不愿在他对我没有丝毫感情时恬不知耻地嫁给他。

着衣出门。院子里景色很美，云间微微漏了几分日光，雪有些融了。我紧了紧雪白的大衣，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父亲正在处理家中的生意，这是徐家最厚的家底，来自商场上的生意，“卿儿？”他眼不离卷。

“父亲。”我见了个礼，“先前您问女儿的事，女儿已经考虑好了。”

父亲笔一顿，抬起眼来。

“接了皇上的圣旨吧，父亲。”

接了圣旨吧，我嫁给楚临风。

我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只知道自己那时眼前一片空白。我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从此告别爱慕了这么久的苏辰。

那时窗外白雪连成片，红梅妖娆，枯枝寂寞，冬日暖阳如此突兀而又令人眷恋。我的心却如同冰封了般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