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节目？”

“那可不，应光大人民要求，献歌一首”朴嵩一脸销魂。

“嗯，还挺不要脸的”

我的同桌是个典雅而幽默的人，他的脂肪喜欢堆积在脸部和肚子上，他叫朴嵩，声音娘娘的细细的小胖子，这在我们班里他是让女生无法忍受的。

然而他用他未发育完全的歌声在元旦晚会上征服了我们班大部分的女生，以后每每有这种机会能一展歌喉，就会有人带头齐声呼唤着“朴嵩，朴嵩”，那个人一般都是申屠或我。

朴嵩大多时候都大大咧咧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换句话说就是幼稚，但起码幼稚的人，本性不会坏吧，这是我和曾怡一致得出的结论，可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把这世界想的太无暇，像未涉世的孩子，看不出是谁幼稚。

申屠唱了一首花火，与自己炙热的性格相符合，而我却感觉他忘情的嘶吼在糟蹋我们的耳朵，大家还是捧场的鼓掌，申屠尴尬的笑笑，黑黑的脸掩盖住脸上的害羞。

申屠总是这样，痞痞的，上课的时候像吃了安眠药，下课又像打了兴奋剂，在上下课铃声之间无障碍的切换状态，遇到什么事情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概，后来朴嵩评价说“土财主土财主嘛”

柳倪的民族舞让一帮男生注目以视，尤其是申屠，一副色胚相，后来我发现他只有在看柳倪的时候才这样，就像纣王在看着苏妲己起舞，显然我的形容不十分恰当，因为这俩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物。

我们老是借以上天来为我们佐证某些事情，并不是因为它真的能显灵，只是为了强调事物的真实和准确性。

比如“上天作证，柳倪是个好姑娘”申屠在那次晚会后平静的对我说，少见他如此一本正经。

于是我得出了结论“上天作证，申屠喜欢柳倪”

暗生的情愫就像偷偷埋藏在心中的巨大彩弹，我们所向往的是它带来的单纯美好，砰然间心轻轻一动，一簇无法轻易熄灭的火苗在心中猛然点亮，它透出绚丽的光，带着让人沉醉的温热，试图点燃那一颗颗隐匿在内心深处的轰响。

“大哥大哥，来，这个”

“嗯？”我没有回头，还是自顾自的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看看这个，大哥！救急”

“97页例题”我瞟了一眼朴嵩手中的数学题，说道。

“这么叼？”朴嵩声音里满是怀疑，自己翻书去了。

果然班主任一遍一遍的训话还是能起到一定激励作用的，我们的耳朵也没被申屠的嘶吼毁得失聪，连朴嵩都开始起早贪黑，摇头晃脑地背书，抓耳挠腮地做题。

而申屠则继续考虑，是要在期末考试的数学卷子上画樱木花道还是画个热火的队标，朴嵩极力劝说他，可能画身材火辣的花旗妞，男阅卷老师们能更青睐一些。

年关将至，曾怡的父亲升职成了他们车厂的主任，可谓领位，但凡是领位总爱在典型的问题上多说几句，每次在楼下碰到曾父，都会打听打听我的学习成绩，然后回家耳提面命地教导曾怡，说多多向人家俞青学习，人家男孩子都能静下心来，你一个女孩子成绩怎么那么不稳定呢。

“你干嘛学习那么好”我们坐在麦当劳的角落里，曾怡边吹着热橙汁，边问我。

“我学习好不怪我，都怪你爸爱问，问了我又不能不说不是”说着我拿过橙汁喝了一口。

“那你以后在楼下见了我爸就跑，在我还没达到学富五车之前，你就光管着撒腿跑”她拿起我的咖啡，尝了一口，皱起眉头。

“那我得跑好久了吧”我把橙汁递给她，哈哈一笑。

我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看着窗外的商业街繁华一片下的人来人往，心里漾起一阵微澜。

光秃秃的合欢树像一位位垂暮的老人，在寒风中颤巍，没有生气只是显露出一种平凡的灰黄色调，风刮过朝天延伸的枝桠，发出的声音如酥饼被掰开一样。

考试结束那天，申屠一脸没睡醒的模样，让我恍惚好像他只是一个高三的学生来参观学校。

朴嵩则长舒一口气，他眼里像有炯炯的火苗，瞪着我，我让他擦干净眼屎再来发表什么长篇大论。

擦完眼屎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多亏了我的循循善诱敦敦教导，我翻翻白眼说那是你自己拥有挡不住的才气，别妄自菲薄了才子。

他说不该在我旁边坐着的时候太贫嘴耍滑头，这样打扰了班级第二的学习，耽误我上进，说着还要动手打自己的脸

“打打好，消肿了兴许能瘦”

“...”朴嵩抿抿嘴看着我没说话

“打什么，打完没等消肿，过个年就又吃回来嘞”申屠也呲着牙说道。

“对对，佳节和美食，我又要胖，天呐”朴嵩一脸严肃。

“胖子，申屠，年后见吧”我没和他们再贫乎，背上书包挥挥手出了教学楼。

四面八方而来的翩翩飞雪，倒卷着让人难寻出处，就像是那些雏羊的毛，雪白且簇簇的，我叫它雏雪；我伸手想接下一片，却没有一片能在我手掌上安稳地待住，让我凑近细数他们身上的纹路，在掌中化成了水，反复徒劳无果。

“考的好吗”我都没看到柳倪，她就走到我跟前，像藏雪里的一部分一样。

“管它呢，反正都考完了”

“那，开学给我你的作文看看吧”柳倪犹豫了一下说道。

“如果写得好就给你看...”

我抬头看看雪，它们一刻不消停，像流弹一样漫天乱飞。

“啊.....”我们走到了校门口的花坛，地上一层薄薄的雪绒，像打了腊一样滑，柳倪摇摆着手臂惊叫着，寻找平衡，我抱住了她的一支手臂，她把手搭在我后背上，有一瞬间我错觉我们在一起爬一座巍峨的雪山。

“哈哈哈哈哈”我们定了定神，互相搀扶着笑了起来，我别过头去，撒开她的胳膊，显得有点尴尬。

我笑容突然一滞，仿佛嘴里飞进了雪，凉了嗓子冻着了肺，我看到远处校门口等着我的曾怡，她手里提溜着什么，安安静静的，不知站了多久。

我对柳倪说“我先走了，有人等我呢”，呼出的热气打在她脸上，我朝她挥了挥手，就像刚刚和申屠他们道别一样

我撒开了扶着柳倪的手，朝校门走去。

九中的雪景应该很美吧，我想着，回头看了一眼。

站在在柳倪身后不远处的申屠，他高高的个子就被罩在厚厚的迷彩防风服里，在雪里格外扎眼，在簇簇的雏雪中，第一次，我感觉他的脸煞白煞白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

我抬头看看雪，它们还不消停，像流弹一样漫天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