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逛完灯会，已是时至散场。可这位姑奶奶仍是意犹未尽，嚷嚷着要坐在房顶看星星。

皓月当空，漫天星斗流转，夏蝉阵阵，时而间夹着夜枭的叫声，显得格外宁静。

顾惜桐将螓首靠在顾天衡宽阔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此时，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倘若时间能够停留的话，多想永远停在这一刻。

顾天衡脱下身上的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夜风微凉，扬起宽大的衣角。约莫是一炷香的功夫，便听到了身侧佳人均匀的呼吸声，无奈地刮了刮她秀巧的鼻梁，抱起她回到苑内，置于床上。自己也就将就一番，温香软玉在怀，合衣而眠。

天还未亮之时，有石子的声音砸在窗台，顾天衡自幼习武，耳目本领自是不凡。缓缓睁开双眼侧身替顾惜桐掖好被角，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披上外衣随即走出室内。

“何事？”顾天衡剑眉微皱，一脸严肃。

“还请爷赎罪，是家里的事。您消失这几日，这府里都快翻天了！属下无能只得来叨扰爷的清净！”玄衣男子即便是压低了声音，也掩不去心中暗含的焦急。

顾天衡眼神一瞥，凌厉之色乍现，又要顾及屋内的顾惜桐，只得将气憋着。

“葛升，你跟了我多久了？”顾天衡看了一眼玄衣男子淡淡道。

“回爷的话，属下自七岁就跟着爷了！”葛升神色一肃，抬头偷看了一眼顾天衡的神情，试探地开口，“爷，您若喜欢屋里那位惜桐姑娘，何不替她赎身带回侯府！想必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顾天衡听到这话心中一动，寒冰一样的臭脸终于有几分松动，“你小子消息倒是灵通，这都打听好了！”

葛升见紧张的气氛有些许松动，上前附耳说了一句，“这不是爷调教的好吗！”

顾天衡心下盘算了几回，觉得此事可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算你小子会说话，告诉我娘，今日我就回去！”

“哎，爷，好嘞！”葛升高声叫道，恨不得放几个炮仗好生庆祝一番。

顾天衡见这小子雀跃不已的样子，一股无名之火迅速窜起，刚想抬起腿踹向葛升时，屋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阻了他的动作，得以让葛升有一定时间逃脱。

“爷，属下告退，夫人要醒了，您还是……！”音未落，风动影不见。

“孙子，你给爷等着！看爷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顾天衡一阵咆哮，也不顾会不会扰了落桐苑所有人的清眠。

“夫君，你要扒了谁的皮，抽了谁的筋啊！”顾惜桐披着外衣，站在廊下，暖糯的声音带着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真是越发可爱。娇艳的红唇一开一合更为的甜美诱人。

顾天衡一时按耐不住扑上去品尝她的美好。

顾惜桐忍不住呻吟出声，眸子睁得大大的。这回可是真的醒了，狠狠瞪了顾天衡一眼，缓缓垂下羽睫，犹如精致的扇子四下扇动着。

顾天衡一见她如此，更是得意洋洋，撬开她的牙关趁胜追机，肆意占有她的美好。

一吻而毕，顾惜桐无力瘫倒在他的怀里，剧烈地喘着气。待到差不多喘息过来时，一把推开顾天衡，头也不回地朝里走。听到顾天衡的笑声时，身影一顿，愤愤地跺了几下地，就仿佛这青石板就是他的化身，要将他踩扁搓圆这气方可烟消云散。

顾天衡一看这小女儿的忸怩之态深知她又恼了，笑得不可遏制。

这不，整个落桐苑的人都知道她们姑娘怕是又与姑爷上演了一次交锋，只不过是以姑爷的压倒性胜利而告终。

“天衡，过来，帮我梳发！”顾惜桐对镜而坐，镜中的女子三千青丝松散地披于脑后，眼波流转意在勾人心魄。若说那命令的口吻就像是霸道的王者，那么娇嗔的语调却能化为致命的绕骨柔，即便是铮铮傲骨的硬汉也是心甘情愿得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顾天衡快步上前，接过顾惜桐掌中的梳子，手指灵活地在她如瀑般的乌缎间穿梭。

顾惜桐看着铜镜中的顾天衡为自己梳发的模样，美目盈满了柔情，心窝处一股热流正涌入全身，大抵神仙眷侣也就是这样吧。

“惜儿，这几日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怕是无暇陪着你了。你自己要好生照顾好自己！”顾天衡垂眸不敢看此时顾惜桐脸上的神色，所说的字字句句犹如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来似得，说得尤为艰辛。

顾惜桐突然站起也不顾那梳子强行拽下了自己一缕发丝痛得浑身一颤，只想看清楚此时的顾天衡是何种神色。一股强烈的苦涩满上心头，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吗？

顾惜桐勾勾唇角，低声道，“天衡，你还会回来吗？”

“会的，会的，惜儿，你是我的妻。等我料理完了，我就带着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迎你进门！”顾天衡粗糙的大手旋即拥顾惜桐入怀，轻拍着她的后背，以这样的方式无声安慰着她。

“去吧，我等你！”顾惜桐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却被他反客为主，右手托着她的螓首加深了这个吻。唇尖无端一疼，有丝丝甜味涌出，可是吻自己的人早已消失不见。

顾惜桐抚摸着伤处，眼神痴痴地望向远方，“顾天衡，我等你回来！等你回来。”

“姑姑，您怎么了？姑爷呢？”虞珩一脸疑惑地拽着顾惜桐的袖子，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阿珩，他走了。”顾惜桐捂着心口淡淡道。只有她自己知道等待是一件多么漫长的事情，譬如昨日的莫瑶，譬如今日的自己。顾天衡，他真的会回来吗？到底是一个空口无凭的诺言，永远无法兑现？还得自己执着着一个不愿醒来的黄粱美梦？

你若说能等得到，为何在临终前的那一刻，姑姑才想清楚这个问题。那么现在的自己呢，是不是又在重蹈她的覆辙。

顾惜桐抱住瘦小的虞珩，似要汲取她身上的温暖，轻轻地说道，“他会回来的，是不是，阿珩？对，他一定会回来的！”这来回转换的问句，听得虞珩心中一片凄楚，拍了拍她的后背用最为肯定的声音说道，“姑爷会回来的，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