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片刻，顾长安忽然睁开眼睛，克制住头微有点晕眩的感觉，入目处，是云璟衣裳半开脸色潮红的惊艳模样，她怔愣了一会。

想起自己当街拦轿又扒他衣服的举动，微囧。从马车过身时传来的心痛感，也是因羁绊产生的对他的感应。他受了很重的伤。她刚刚拿刀扯衣的行为，似乎是潜意识，好像……知道该怎么救他。

顾长安深吸了一口气，收回在他身上的视线，一一拉开轿内的暗屉，珍宝玩物药品器具一应俱全，心间一块石头落地，幸好是在云璟的马车上。

从中拿出一盏灯烛点上，将小刀放在上方烤着，又从暗格里抽出几瓶药，突然想起，上次他救了她，拧开那瓶很好看的玉瓶。

云璟静静看着她，痛苦的汗水自额际缓缓留下，试着挣了挣手掌，已是不能动弹。女子认真的低头摆弄着手中的药物，眉宇间还带着几分焦虑着急。

他忽的低声一笑，凉薄而清冷。努力要扯出一抹笑，被身体再次涌上来的疼痛止住。

他握紧拳头，骨节发出令人心惊的响声，笑容绽开如冰山之雪莲，似云间之皎月，冰冷化开来温暖碾碎，最终凝结在此处。

顾长安转头看他，眸中闪过惊讶，那笑容惊艳了她一霎，是真挚到纯粹的笑靥，比那淡淡上扬的笑意更加盛人几分，她突然产生一个荒谬的想法：宁得云璟一笑，愿倾尽所有。

可荒谬之后更多的是不可置信，现在是何等时候，他还能笑出来，那一声嘎嘣的骨头响声，她听着都觉得疼。

这是个心性多么坚忍的男子，可怕到无论何时他想做什么便都要实现的执着，为了一笑宁愿折断指骨？

对视良久，半晌，云璟忽的开口，声音极低而清晰，似天际之处飘来，夹着几分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顾长安不说话，将消过毒的小刀放在白绢上，拧开了紫玉药瓶，让她意外的是，药瓶里什么都没有。

她扭头：“你上次给我吃的是最后一粒？”她语中的惊讶简直要从心中破开来，就算只是略痛药理的她，也知道，那是不可多得的良药。

云璟却不再说话，双眸紧闭，似乎已经疼晕了过去，长睫如羽打出一抹光影，脸色的红渐渐褪去，而是如月光般的苍白。

“若你不是云璟多好。”她的话轻的仿佛听不清，说完又是嗤笑，似在嘲讽自己。云璟，天下唯一人耳。

她将他的衣裳再扯开一些，露出那处，触目惊心紫红一片的伤口，拿出小刀划开，嘴唇贴了上去。

冰凉彻骨的触感让她浑身一哆嗦，她闭眼挣扎了片刻，吸出淤血，用袖口重重抹了几下，牙齿冷得有些发颤，停顿一会再继续贴紧那处。

直到牙齿上下有点合不拢了，她才停下动作，趴着看向晕过去的云璟，近看之下愈觉清冷，瓷白的肌肤似乎都看不清毛孔，好得让人嫉妒，偷摸了一把甚是光滑的胸膛，划过不知名的异样，酥酥麻麻地传至心田。她好笑地摇摇头，甩过杂念。

将血污清理干净，她才伸手将他推起，自己盘腿坐在塌上，将手心紧贴在他的背处，按照心底传来无意识的牵引将体内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内力输进他体内，掌心溢出奇特的光芒。

本来依她这虚弱的身子是爬不上轿子的，光是凭恃着她平日的锻炼复健还有前世的格斗技巧自然不够，原来这身体竟是会武功的。不过，那又怎么会因颠簸而殒身呢？

云璟感到有一股真气与在他体内乱窜的真气融合，他缓缓睁开眼睛，面色淡漠清冷，喝道，“放开，你这样功力会耗尽的，催化了羁绊我可救不了你。”

“你闭嘴。”知道他醒来，她的眼睛没有睁开，仍是循循引导那股内力，语气有些不善。

感到内力在体内慢慢的损耗，那真气却还是没有稳定下来，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她咬紧牙关，又撑着将内力输入他体内。

云璟听言未动，眼眸渐渐深邃，双手上下合聚开始自己凝起体内的真气，两股内力也开始慢慢地融合。

顾长安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裂开地跟她叫嚣着，但依旧没有放手，从小生于军政世家，学的便是坚韧不屈。

即使处于异世，重活了一世，刻在血液里的军魂却没有丢掉，否则也不会在没有家族势力的政区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爬上去，更是训练出了一支堪称国家武器的特战军队。

过了大半个时辰，再一次的真气紊乱向她袭来，顾长安只觉每个细胞都疼痛起来，不只得承受因羁绊产生的从他身上传来的绞疼，还有内力冲击下的种种气劲，但真气确实也开始运上了正轨，她呼了一口气，却被云璟喝住。

“别动。”云璟的声音冷静沉着，即使身体承受着巨大的折磨依然从容淡定，“待会及时收手，不然内力会反噬你。”

顾长安点头答应，丝毫不敢懈怠，运气继续小心的疏导着，传来的气流渐渐如清泉般令人舒爽至极，没有了那种刻骨的冰冷，一股股热流涌上她的心头，似要冲破血管，内力有些无以为继，她咬紧唇提力。

云璟脸色大变，一改淡定从容的模样：“快收手。”

“嗯……”顾长安的思绪慢慢迷糊，体内传来的火热不断冲上来，掌心中真气也涌上似要吞没她。

她咬紧牙关，尚存了一丝理智，将云璟体内的真气捋顺之后八损耗大半的真气收回来，自己体内不适的感觉却半点没有消退，反而更加强烈。

按理就算反噬也不该是这种反应，闪过极快的思虑，却被强涌上来的感觉迅速淹没。

她叽里咕噜暗咒了几声，突然想起那碗让人气急的冰梨羹，心间升起不好的预感，身子向云璟的地方退后了稍许。

眼眸扫向黑色重锦的窗牖，从锦帘中微微流泻着淡淡的光芒，却照不进轿内，只有一盏灯烛要熄不熄的摇曳着，像她此刻沸腾而升的莫名感觉，不知该如何宣泄。

头更加的沉，顾长安身上被撩拨得难受得紧，刚刚换的衣服也是略厚的锦裳，此时一层一层贴在身上，紧得仿若不能呼吸了，不由捂出了一身汗，想要扯有没有多大的力气，脑子混混沌沌地一片空白。

尽力忽视着一旁的云璟，顾长安车里热扯领口，升腾起想要逃出轿子的冲动，一瞬便又放弃了。此刻轿子已经行了一个多时辰，离云州府远了不知多少，又身处闹市，轿外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能不能出去还另说，她这模样一旦出去了更加危险。

她无意识地扯着领口，慢慢的里襟也被她扯开来，露出一线于黑暗中白如苍雪的细嫩肌肤，衣衫凌乱，她却还在不自觉地扭着身体，但即使一退再退，始终在一个轿子里，顺过气来的云璟终是发现了顾长安的异样。

他抓住她的脉搏，神色暗沉，将她卷进自己怀抱，脸色越来也难看，“云十，召集龙隐卫驱散人群，云千，掉头去武灵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