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扔开心爱的佩剑，愕然地指着她，“你，你是……你是……小念！”

沅娘勾唇一笑，“苏公子，怕是认错了人，妾身名叫沅娘，不是公子口中之人。公子若是不喝茶，还是请回吧！小店早已打烊，容不下公子这座大佛！”手一扬，“苏公子请！”

他猛地一拍桌子，“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我不会走的！走，跟我回家！”说着，一手拉着她的手腕，回身要走。

“你这混蛋，快放开我，师父！”新雨不知从哪儿冲上来，冲着他的手腕，狠狠地咬了一口。只听他闷哼一声，不得不把手松开了。新雨顺势倒在地上，晚秋赶忙将她扶起来。

她冷冷道，“妾身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公子，这是干什么！莫不是认为我们师徒三人皆是弱女子，好欺负不成！”

他无奈地看着我，“对不起，小念！我知道，原是我负了你，你不认我，也是应该的！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只求你跟我回家，好不好，小念，我求你了！”

她玩味地看着这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她的男人，亦是她深爱之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深情，他的利用，他的背叛，他对于功名利益的执着……一点一滴，一丝一毫，没有一样不让她恶心。

可是，恶心过后呢，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沅娘回身拿起桌上的一把剪子，剪下一缕发丝，青丝夹杂着华发。任青丝缠绕指间，暗暗一哂，浮生茶是泡不成了。不如就以山泉为水，发丝为引，泡了一壶相思垢。

“既然，公子来此，为求一杯茶。那沅娘就泡一壶相思垢赠予公子，也算尽了一段萍水相逢的缘分吧！”长袖一挥，莲步轻移，双手奉茶，“公子请！”

他一口一口，慢慢地品着这杯清茗，似是烈酒那般灼人心肠，又仿佛像清茶那般怡神宁心。

伴随着这种复杂感受，脸上的表情也瞬息万变，忽而感慨，忽而悲伤。

她回首看向满脸好奇的两个丫头，“你俩也尝尝吧！”看着她俩捧起茶盏，学着苏烨的样子，一口一抿，回味无穷。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看着三人渐渐地沉沉睡去。

沅娘不由得勾唇一笑，这一天终于到了呢！

她回房拿好早已收拾好的细软，将信压在茶盘下，拿起斜倚在门边半干的油纸伞，回头再看一眼，这里的每一处，每一个人，朱唇轻启，似乎是在说再见。

谢谢你，阿虞，你借给我的这段时间，如今我心愿已了，也该还了！

相思垢，对我来说，是我人生中一个错误的梦，亦是我心中的一处无法消弭的耻辱，它一直藏在暗处隐隐作痛，时刻提醒着我，过往种种。

所以，我宁愿在你们的生命中，不曾遇到沅娘，也不曾遇到一个叫做江梓念的人。

苏烨，你要好好活下去！

如果下辈子。你不是猎妖师，我不是狐妖，我自当会嫁给你！

哪怕三生轮回，万劫不复，我也会找到你！

这一世，终究是情深缘浅，谢谢你，赠我一场空欢喜。

而如今，我只是以一杯相思垢，除了你所有关于我的记忆，也算扯平了。如有来世，定当不负！

——沅娘&江梓念

【后记】

第二天，骤雨初歇，是难得的好天气。

苏烨自然是被新雨摇醒了，他扶着昏昏地脑袋，心里空荡荡地。

突然间，胸口猛得一痛，好像心被剜了一般，整个人都无法站稳。

身后的两名少女，一左一右各扶着他的一只手。

新雨，递上书信，“呐，坏人，师父命我们以后跟着你！所以，你要好好照顾我们，听到了没有！”

紧接着，两个鼓鼓的包袱被扔在他怀里。

苏烨楞楞地看着面前两个偷笑的少女。

突然间想起了，好像曾经有个人也是这般对着他笑，那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呢！

【注释】

浮生茶——浮生若梦，意在回忆有生以来的所有故事，故为浮生。

相思垢——与浮生茶恰恰相反，怕是万丈红尘中，诸事纷扰，太过沉痛。因而又名解千愁，后人作“一夜忘尽前尘事，皆作醉梦无所遗”，指的就是相思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