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北漂，无聊的北漂。

周元拎着装酒的一个帆布包装袋子，里边全都是自己的手稿图纸，他来京，可不是冲着混群众演员想出名的。

脑袋上顶着白毛，跟个少白头似的，穿着爷爷的茶色大夹克，土灰白的裤子，和一双老布鞋，看背影，绝壁不会认为是少白头，以为是个精瘦的老头子。

“小伙儿刚来北平啊？”公交站牌旁边，周元端详了半天，乱七八糟的各种站名也不知道哪儿是哪儿，这时候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很猴精的样子笑嘻嘻的看着周元。

他一看此人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就是被太阳晒黑的脸上露出小痞子的模样。这人手里拿着一个纸卷，应该不是报纸，因为没有字，映出的纸卷另一面像是某种表格一类的。

“啊，是啊，咋了？”

周元撇着嘴，一口不太熟练的普通话，乡音浓厚，却克制性的佯装自己混迹社会好久的样子，口气里带着不屑。

人家一看周元上挑的眉梢，就知道是个土包子。自认阅人无数的皮条客，嬉笑着一点头，“找工作？”

周元耸耸肩，他还不清楚这代表什么意思，只是从爷爷那一大堆数不清类别的科技理论书籍中，藏着基本国外名著，其中好多人都是这幅德行，来一个耸肩，以为可以回答所有问题的肢体语言。

“刚来的都这样，要不跟我上楼看看，不收钱~~”这家伙手一伸，“叫我老李就行，这一片的人我都熟，地方也熟。你想干什么工作都有，保证不坑人。”

周元有点别扭的与他握手，扫视周围等公交的人，他们都用一种眼神看周元，就是——又要有傻孩子被骗了。

事不关己不多事儿，人就这样，周元被皮条客叫走了，七拐八拐，来到了火车站附近很高的大楼前。

他本来是向往首都的一切，以为首都这么神圣的地方连空气都蔓延着神圣、庄严。到此刻周元都在想，首都就是首都啊，见面不认识要交谈都的先握手。

爷爷说你最好别上当，机灵点。这是临行前的话，周元还满口不在乎的一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去干买卖的，我有什么好骗的，我是去找我的伯乐。

想想就有些激动，多年以前，周元把村子乃至整个镇上所有的人都给吓着了。现在，他高中半途辍学，主要是认定了没有老师能教得了自己了！自己什么都知道，天下之物尽在自己的小脑瓜里转悠，一言一行一丝一风，全都是有逻辑思维的定论学理，只要自己脑袋里的数理化还没有失忆，一切都是可以控制的模板。

“就在三楼，好几个主任导师给你规划人生。真的，兄弟，听哥哥的。在北平，没个落脚地儿可不成，睡大街有身份证都不行。没暂住证，大晚上的片警巡逻，会把你揪起来押派所儿的。”老李信誓旦旦的说着，进了电梯，一拍周元的后背，硬邦邦的，心里一沉，好结实的乡巴佬肌肉！

周元被他这套近乎的一拍，猛一摆头瞪着他，怒目警觉极高的看着老李。

“哈哈，没事儿没事儿，我当你是自己兄弟了。”

周元撇着嘴不说话，似乎是还没想好该怎么用普通话说那句话。

其实此刻的中介所里，一个傻白正在被骗：“我们不收取任何介绍工作的相关费用，这个你大可以放心，嗯，但是你知道，这里是首都啊，所有人都得办理暂住证和健康证，加上身份证三证齐全才能正式干工作，要不然，万一你有传染病谁付得起这个责任啊，你说呢？”

此傻白不知什么意思，尽管点头着：“是啊，不过我也不太懂这里边的道道。”

“嗨~~什么道道啊，跟你直说了吧哥们，暂住证得有本地户口的房东出示房本给你办理，你来了谁都不认识，谁给你办这个担保啊！有了单位，那单位也得拿本儿给你办去，麻烦的要死。咱们都是正规中介公司，一个暂住证也没几个钱，早晚都得办，几十块钱的事儿。”

傻白迟疑了一下，中介人员继续扯淡：“健康证去医院要体检，医院可不会给你免费体检的，你知道，医院最坑人了，医药费什么的，压根不跟菜市场似的可以还价，说多少是多少！你见过谁买药还说能不能便宜点的！所以健康证他们也是上嘴唇贴下嘴唇，一开口好几百，咱都有熟人儿，亲情价外加老关系户了，这你都懂，一百多块钱儿的事儿，算上暂住证还有担保什么的，也就两百多块钱。”

“这么多啊？我没这么多钱，我刚从老家出来，家里也就给我个路费，我……”

傻白还没说完，中介人员立马两手一摊：“你瞅瞅！人和人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还怎么交朋友？真的哥们，咱也别来那些虚的，出门谁还不带给千儿八百的，工作到手了多少钱挣不来，你说呢！况且我给你也是免费服务，说了大半天的唾沫星子，我骗你有意思吗？就这点钱我还能发财上天了咋地。”

“可我…可我真没有啊~~”傻白捏着手心，那可是自己仅剩下的几百块钱了，万一工作不准，再来回折腾几次，真要喝西北风了，最然秋天的西北风还行，可那也不是人能喝的惯啊。

此时，周元被老李带到了中介所门外，老李敲门几下，他冲周元嘿嘿傻笑着，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热乎乎的，屋里的空调无聊的发出呼呼的热气声响。

门口进来贴着门的一边就是一个吧台。

周元一米七几的身高，这吧台已经到了自己胸口。

一个抠着鼻孔的家伙正在激烈的打电脑游戏，见来人了，慌忙收起爪子在吧台下边的桌面底边随手一抹，拿出一个表格放在台子上：“先填个表吧，哥。”

毛玻璃屏风后边的傻白还没来得及反应，中介人员就一伸手：“这样吧，让我们的高级主管给你再做一个详细的工作介绍，楼上请！”

周元瞄了一眼那边，窄的要命的小复式二楼楼梯，木质楼梯看着就很陡！

傻白跟着中介人员上了楼，周元指了指那边，老李连忙解释：“你也可以上去啊，填个表，先让我们主任给你介绍一下，了解了解你的基本情况，要是主任说的不满意，你就可以去上边跟我们高级主管聊，高级主管什么都懂的！”

周元心中冷哼，我还就不信了，待会我倒要看看这个高级主管到底懂什么，首都再大，还不是那点数理化。

填了表之后，正巧刚才上楼的那个中介人员下来了，擦着额头上的什么东西，走到这边的屏风后，老李引着周元过来。

“小伙儿找工作啊？”中介人员从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擦这手，头也不抬的问。

周元鼻翼翕动几下，眉头紧锁，血的味道？

这时候，楼上又有人下来了，是那个傻白，拎着包，翻白眼的使劲盯着周元面前的中介人员。

他身后一个彪型大汉，推了傻白一把，“瞪什么眼呢？赶紧走，别在这儿废话，一点诚意没有上哪儿找工作呢？这是北平，知道吗？”

傻白一个趔趄，从六七个台阶上跳了下来，他要是不跳的话，八成会滚楼梯下来。

周元心中一团正义之火燃起，心想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他刚要站起来，老李一把按住周元，撇嘴翘着眉梢：“怎么了？要去上厕所吗？稍等一会嘛！别误会啊老弟，这货来好几次了，我们也烦。好好的工作不干，一个接一个的换。这不，我们搞基主管把他给教育哭了，出门嘛，踏踏实实干工作，老老实实的学做人，是吧！嘿嘿~~”

这一听就是扯淡的话，那傻白想回头，却被彪形大汉推门搡了出去，门“哐”的一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