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此地，为大周最南端。毗邻西延，这几年确是停战，却时常有小摩擦。朝廷为此特设互市，因此商业较为发达，犹茶、玉最之。

故而，每年的六月初六玉食节便是除去春节最盛大的节日了。

云竹巷最为热闹，人群攒动小贩叫卖之间，长安拉过云千落的手穿梭其中，物种繁复热闹非凡，衣、食、饰、行万物俱齐，茶、玉、布、皮样样皆有。

躺了两天的长安尤为兴奋，左观又看，对云千落苦着的清秀脸庞也自动忽视之。

至于……行人窃窃指点的瞩目，更没有放在心上。

“小千千，你带银子了没有。”顾长安一身鹅黄曲裾，灵动得似飞舞的蝶，完全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一双杏眼水弯弯的盯着饰摊，是泉水叮咚激荡的清澈。

云千落看着她眉间绽放的神采，不由下意识道“带了，带了，别扯袖子，哎——”

少年郎说完便泪流满面，一走神，半个月的俸禄都没有了。逛了一圈后，眼看便要走到锦衣府，云千落拉住了长安。

“姑娘，我们回吧。”

长安却是头也不回，“这会不行。”她扯开他的手，便开始爬树。“不准点穴不准跟着不准告状。”

晨光微熙，洋洋洒洒的映在院内，形成一道灼亮的光影，稀疏的照在长安的身上。

顾长安未动，面色冷沉，不复原本的娇俏，她依稀听见了谈论的声音，似有她的名字。

初阳微移，白皙如玉瓷的肌理，生着一张极为标准的鹅蛋脸，眼是形状极美的杏，眉是秀气的弯柳，鼻挺似琼玉，唇上薄下厚，泛着淡淡的粉色，如寒雪处盛开的白梅，三分清丽，三分娇妍，夺了曦光。

她右腕上是颜如血色的珊瑚，衬着白玉的肌肤，格外显眼，手上握着一支玉簪。那簪是间于白与翠之间的色，似玉，又比玉要温润，似石，却比石还要冷寒，正是她在饰摊买的。

让她一眼就想起了云璟。

全景看去，这是一个高檐红砾斗拱勾角的院子，亭榭牙咀假山林立，但此处却一片荒凉之景，满布的杂草与葱郁隔绝了前厅的觥筹。

顾长安瞪大了眼睛。

那是锦衣华冠的一男一女。

“这是乡试的考题，你将消息传出去，若查到了，我从顾漪那拿到顾长安的私印，这事便靠你了。”女子从袖套里拿出一个锦囊，因是跑过来的脸色微红，胸前波澜微动，对面的男子不由心神微动。

男子接过锦囊，却没有走，而是搂过女子的身子，便伴随着女子娇呼羞怯声，衣帛撕裂声，娇喘撞击声，在那院角一隅，轻窗半开，看得见雪白的肢体和鲜红的寇丹，随风微颤，不曾停歇。

好一出活春宫。

顾长安捂眼，指缝间却漏出双眸，脸颊微红，却不是害羞，而是兴奋。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啧啧之后又继续观赏。

嗯——胸不够大腰不够软腿不够细娇喘太假！

噫——肩不够宽胸肌没有八块腰不够窄器不够粗!

长安进行了深刻的评点之后，弯着腰从另一处爬下，丝毫没有内疚之感。

与那处不同的是，此地花团锦簇争奇斗艳，似还传来女子嬉笑的声音。

“这牡丹真好看。”

听声观形，一人执伞伫立，素衣白裳，姿态高雅，身形曼妙。

伞是雪锦制成，画是水墨丹青，意雅且清。一抹光影自伞穿过，映在女子姣好的面庞，颇有几分如莲的气质。

那张脸，是蛾眉凤眼，挺鼻薄唇，脸型是小巧的瓜子脸，然五官组合在一起咋然有种平凡之感，乍一看甚美，再看竟没有什么印象了。

她旁边的女子虽是一身艳俗的红衣，面料成色不是上好，一张脸却是夺丽掠妍，盛过了花蕊赛过了红裳。

“风姑娘，家弟少不更事，冒犯了你还请见谅，您心有丘壑不要与他计较。”青漓心中焦灼，在女子三尺前堪堪停住，语气里满是恳求，背脊却挺得笔直。

顾长安眸子闪过一抹赞赏，托腮观之。

风倚微没有回头，只含笑道：“阿漓，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办差的，不过是听命于人罢了。”

她款款站立，目光看着大红色的牡丹，神情突的变为楚楚堪怜。

眼睛瞬间也红了，悠悠道：“阿漓，我若能有办法，又怎会不帮你呢？青淄哥哥那般好的人怎会做出那样的事呢！”

眼神却是极为古怪，手帕遮住嘴角，一脸羞涩道，“再说，有摄政王在此，我又怎敢僭越呢，说要处置也轮不到我呢!”

顾长安默了，心底升起一种古怪的感觉，这女子，话里行间藏针带刺的，却一副楚楚之色，直教人无言以对。

“风姑娘——”话里是欲言又止。

她却听不清了。

本来就隔得远，被背后那只手一扯，更是听不清了。

“云璟……呜!你干什么？”顾长安瞪大眼睛，看着拉住他的人惊叫一声，却又被堵住了嘴。

一双杏眼睁大了看着眼前的人，一眨一眨的极为无辜。

鼻尖从他的手掌传来好闻的桃花混合着芝兰的香气，顾长安蓦地想起外婆家的桃花酿。又是不同的，是一种馥郁的清香之中夹杂着冷然的气息。

长安的水水的眸子带了一点雾气，不由自主的伸出小舌舔了那捂住她口鼻的大手。

安静，凝滞，呆愣，暧昧，空气中弥漫的香气似乎要浸入心脾。

顾长安傻了，云璟放开手，眸子里带着恼怒，面色阴沉，“顾长安!”咬牙切齿得似是冰窖里蹦出来的。

“到，长官!不，四叔。”神情严肃，身子挺直，抬头望向脸色有些不好的男人，小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云璟将她的手掰下去，一张脸没有表情，横飞入鬓的眉似是察觉到主人的不悦，皱了皱又下拉了几分。

“不要乱跑。”良久，他平缓下语气，说道。

“知道了!”长安不甚在意，倏而眼眸微量，“四叔，你说刚才那两个女子谁更好看啊。”她拉下他的肩，看向四处的石壁。

这是个构造精巧的假山，由许多个山洞构成，有些相连接，有些错开自成一体，让人难以想象竟是人工开凿的。

“都比你好看。”云璟云淡风轻的从上至下扫过她的脸……再到……胸。

“我……”顾长安张大嘴，气结之。

“那两个女子都是谁啊！”剁了一脚，顾长安问道。

“一个是靖京风府的嫡女风倚微，一个是潜溪青家的庶长女。”他低眉看她，神色有些奇怪。顾大小姐自小与风家的嫡女不对盘。眼眸却绽出一抹笑意，似是心情甚好。

“靖京的嫡女都似她那般。”顾长安抬眸望他，“身着白裳气质上好楚楚可怜一说必哭气质有如白莲?”

云璟听言，唇角微翘，那弧度真是刚好，在光线甚暗的山洞内毫无防备的春寒料峭迎来，莲意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