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一次的离开
父亲死了。
村主任带来的消息,如晴天霹雳一般,闪着悲伤的光,直直的砸进郑家。
早些年间,父亲跟着村里一帮人背着行囊,连夜离开了祁山村,离开了他们娘俩。像大多数农村汉子一样,去大城市打工赚钱,以此贴补家用。
听村主任的意思,父亲是在一处工地干活的时候,从高处坠落,摔在钢筋堆上,当时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行了。
母亲被这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击垮,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连句囫囵话都说不清楚了。村卫生所条件有限,郑母躺在一张破解的床上,打着点滴,精神恍惚的时不时抽搐几下。
爹没了,如今母亲又倒下。这个打击对于郑南来说,几乎就是毁灭的。在他一丁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厄运如藤蔓,爬满了自己全部的生活。
杜鹃知道后,跑到卫生所看望郑母。尽管安慰话说尽,郑母的状态依旧让人担心。
看到此刻的母亲,郑南心疼的蜷缩在凳子上,整个人快要崩溃了。一夜的守护,他好似这二十几年来,都没流过如此多的眼泪。
因为要为父亲料理后事,郑南不得不放下眼前病倒的母亲,自己独自一人去父亲打工的城市。村主任说,父亲属于工伤,他们要赔的,赔好多好多的钱。
这个时候,钱对于郑南来说,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能换回父亲的命吗,哪怕是并不挺直的背影也好。
这一切都已成定局。父亲走了,为了这个家,为了赚钱,为了给自己和母亲更多的富足生活。意外就这样真真切切,如匕首割断自己脑中对父亲的印象,丝毫没有迟缓,丝毫没有怜悯。
可自己一旦去了城里,母亲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让自己放心。杜鹃看出了郑南的疑虑,自报奋勇的当起干姑娘的角色,帮他照顾病倒的母亲。
面对着杜鹃,郑南看到的已不是美丽的外表。透过心里,他知道,眼前的杜鹃是个善良的姑娘。这个时候,自己不能萎靡不振,家中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该是他来分担的时候了。
启程的火车汽笛刺着耳朵,声音沉闷的如同郑南的心情。
在这个小村子里,只有这一趟火车。他想着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至今尸骨未寒。眼泪便不听使唤的流了下来,窗外一片绿意,在火车的加速下,匆匆向后退去,毫无半点迟疑和保留。
如郑南过往的幸福、美好一样,从此刻起,一去不复返。
自己买的是硬座,二十几个小时的颠簸,他愣是没觉得疲惫。可能人心倦了,身体上的劳累已经无法麻痹四肢。
大城市,灯红酒绿,到处通明。二十几年来,郑南第一次站在砌着方砖的步行道上,脚下硬硬的感觉,看着走过身边的男男女女,似乎自己被扔进了茫茫洪流中。这陌生的城市瞬间把他封闭进真空中。
“住店、吃饭吗?
“帅哥,去洗浴放松一下呗。”
“烤肉,海鲜,啤酒样样齐全,专车接送……”
火车站外边的这种熙攘,郑南完全听不懂,原地站在那,像个格格不入的怪物,又或者像跟丢了主人的宠物一般。
“小伙子,去哪?拼车方便,又便宜。”一个陌生男子,穿着件黑色体恤衫朝他打招呼,热情的有些假。
这句话的内容,郑南算是听明白了。
“我想去这里。“说着,他掏出一张卡片,上面是手写的地址。
陌生男子看了一眼卡片,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郑南:“50元一位,走不走,保准分分钟给您送到地儿。”、
为了尽快处理父亲的事,郑南一咬牙,点了点头。
车上就他一个人,司机一路上吹着牛逼,介绍给郑南眼前这个陌生的城市。可他真没心思听,心里总惦记着家中的母亲。
不一会的时间,车子在街道上胡乱穿梭了不到10分钟,停在了一处高楼旁边。开车的男子一回头,冲郑南摆了摆手:“嘿,哥们,到了。一共200元。“
“200元?不是50元吗?”郑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上了车,价格就涨四倍。
“你小子废什么话,我这拼车,一位50元,你他妈的着急赶路,没拼上人,自己坐了专车,那其余三个位置的钱,不得你出啊,赶紧的,别跟我闲扯。”说着,男子咔嚓拉起了手刹。
后门被拽开,男子上前一把薅住郑南的衣领子,直接给人拽了出来,完全没有刚开始的客气劲儿。
还没等郑南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死死的掐住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