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粗糙的手指抓了抓了一下头上的银丝，嘴角噙着悠然冷笑：“我也是为了残魂们好啊。”孟婆随意瞥了水画一眼，然后提高了一点，像是专门说给水画听的，“一身孱弱的瞎子，不会武功，没有内力，能抵御得了忘川之苦吗？”

水画没有生气的样子，淡笑：“孟婆……是吧？”他笑得含蓄而温柔，“我有自己的选择，我甘愿承受忘川之苦，哪怕是千刀万剐，也定要去的，不劳烦你替我作选择了。”

孟婆扬起嘴角似乎在笑他愚昧幼稚，悠悠地盛汤，悠悠地说着，“你可知你前世的心上人是个如何奸险的女人？”

水画语气生冷：“再怎么奸险也是我的女人，轮得到你说吗？”

“先别这么着急否认。”孟婆说着，将一碗满满的汤水递给一个吊死鬼，一边对那鬼笑道，“走好啊。”

那鬼吐着老长的舌头，鲜红鲜红的，眼珠一个向上一个向下，嘴角咧得极大，露出森然的白牙。他接过汤碗，更是弯嘴朝孟婆表示感激。吊死鬼对水画说：“你说你，不知道轮回是件多么好的事，我们几个弟兄都排队来喝，何苦为一个女人到忘川河里受苦呢？”

水画静静定立着，不语。

吊死鬼自讨没趣，一口灌下孟婆汤，拖着长舌头消失在前方的迷蒙云雾中。

孟婆才又说话，不过这次是对素伞说的：“罪人，你可记得你身边这位小兄弟的心上人，曾不愿告诉你她知道这位小兄弟尸骨所在的途径的事情？”

孟婆这么一说，素伞才恍然想起纭娘那个时候死活都不愿意说，她是怎样知道水画的尸骨并着另一个不知身份的尸骨，埋在一个荒凉的地方——这地方也就是川钰口中的千岚山。

素伞淡淡说：“记得，可这又如何？”

孟婆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出了些无奈，谰语着：“唉，都是一些痴人啊……”

“究竟怎么了！”素伞厉声说。

孟婆脸上显出正中下怀的笑意，却一闪而过。她轻轻搅动着木桶里的孟婆汤，继续说：“老身可是知道小兄弟的心上人为何不说的原因的。”

“为何？”水画忽然说，不知怎的，他的掌心微微沁凉，像是感知到了什么。

孟婆别有深意地露出了轻蔑的眼神，轻轻道：“那个时候，那奸险的女人——就是小兄弟你的心上人所处的歌楼里来了一个武将，他与朋友说话时，你心上人正好经过，也就听到了一些谈话内容。”

“那武将说：‘昨天喝醉酒，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走去哪儿了，就被绊了一下，倒霉死了！而且你猜绊我的是个啥？是人骨啊！还是两具！其中一具脸都烂了，眼睛也被挖去，也真真把我吓出一声冷汗，酒都醒了大半，连忙跑了——哦，对了，那被挖眼睛的可怜家伙腰上还挂了一块牌子，上面可着什么……水画，月安街？’。”孟婆说得流利，似乎是将那个时候武将说的话一模一样叙述下来。

水画硬着语气：“可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孟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不屑地说：“你那心上人啊，还真是爱你爱到骨子里了，为了知道你的下落，不惜一切要从那武将嘴里套出点话……不惜一切啊……”孟婆将“不惜一切”几字咬得很大声，“她破了自己‘只献歌舞不奉酒’的规定，给那武将一人弹奏跳舞，还将他领进了自己闺房里，灌了许多酒……”

孟婆不再说下去，看着水画沉默不语却越发铁青的脸，看热闹一般地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