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钰说得没错，纭娘果真在里面。

她坐在梳妆台旁，一袭淡青色曲裾，如云秀发拢在一侧，白玉般的鼻子和嫣红的嘴唇显得更加引人。她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目不转睛。

她似是听见素伞的脚步声，抬头看去，正对素伞的视线。

盈盈水眸，波光流转。

素伞抿唇，略带歉意道：“刚才……”

纭娘好像知道素伞要说些什么，笑了笑，语气有些生涩：“没事。”

素伞盯着纭娘的眼眸，泛滥着空洞的眼睛让她为之一怔，不语。

水画一直在拉素伞的衣袖，嚷着：“带我去找纭娘！快点儿！素伞！”他急不可耐地喊了素伞的名字。

素伞一动不动。

水画不高兴：“你每次都不应我！不让我去我自己去！”说着，要走。

素伞一把抓过水画的手腕。

素伞也是怒了，水画每次都不想着自己看不到东西，只会这里那里翻来覆去找也找不到。

水画挣扎，拳打脚踢，素伞却眼眸一瞪暗施内力让他镇定。

“素伞，水画在吗？”纭娘蓦然出声，清脆的声音宛若天籁，古琴拨弹。

素伞一愣，点头。

纭娘见之笑了笑，招招手：“让水画过来，好不好？”

水画听见，停下动作，骄傲轻笑：“听见没有？”

素伞借着水画看不见，狠狠瞪他几眼，转头应了应纭娘，拉水画过去。

“水画站在你前面。”素伞轻声说。

纭娘颔首，脸上是安心的笑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

她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眼眸含起淡淡的柔和，青色的曲裾轻展，如同娴静的莲花亭亭。

她摩挲了手中的匣子，雪白的指尖柔软地附着，随后打开——

是一只简单平常的骨簪。

纭娘抬眸，泛滥幽光，却看不见她心爱的男子，笑了，有些自嘲。

“这骨簪，你还记得吗？”纭娘轻轻问，声音就像优雅的琴音，“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东西，那时你说是你卖画时一个买画姑娘的姑娘送你的，她让你交给你最重要的人……然后你给了我。”

她纤纤玉手取出骨簪，缓缓对着当空举了举，妩媚的眼眸闪过明媚的笑意，带着撒娇的口气：“帮我带上好不好。”

水画几乎是下一秒探出手去，却犹豫顿住。素伞看去——他慌乱无措，紧皱着眉。

素伞知道，水画在懊恼自己不记得这些事了。

纭娘见半天没反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向素伞，似乎在恳求什么。

素伞清楚，垂眸点头，随后右手小心接过簪子，左手拉过水画的手放在右手的簪子上。

水画感受到指尖的一丝骨质的冰凉，死死抿着嘴，缩起手指挣扎。

素伞眯眼，有些不解，轻声问：“不愿意吗？”

水画听了拨浪鼓般急忙摇头。

“那为什么？”

水画站在那里，清秀的脸有些迷茫又有点坚定，单薄地站立着，声音很轻，似乎被风一吹就要消散：“我不记得了。”

他不记得有个买画的姑娘给他骨簪，不记得那个姑娘说要把这支簪子给他最重要的人，不记得他将簪子给了他喜欢的女孩。

他要怎样给她戴上簪子呢？

水画低头，眼前是昏昏暗暗的一片，仿佛无尽的黑夜，手拢拢张张地不安。

纭娘只听见素伞问“不愿意吗？”，笑容逐渐敛去，手也略略放下些，一丝苦涩蔓延：“不愿意也没事。”

素伞转头就喊：“他是愿意的！”边说，边携过水画，扳住他的肩膀，瞪着，压低声，只有他们听得见：“水画我告诉你，这和你记不记得没有关系，只要你还爱她！你前世赠她骨簪，就应该替她戴上！”

“我……”水画只说了一个字，却突然闭上了嘴。

半晌，他紧握拳头，轻轻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