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伞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环顾四周，黑洞洞的一片。风吹在身上，有些冷。

她能感受到冷啊。

她仰头，呼吸着，嘴里涌出一团团雾气。

天上的月亮很柔，很亮，被一根树枝掩着，似有薄烟氤氲，在黑色的幕布上显得耀眼。

纭娘提醒了她。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或许，她真的是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她眯起眼睛，黑发随风拂起柔软的弧线，白衣翩跹。

素伞也曾想过找到水画尸骨后让他们相认，但一看纭娘的架势就知道若是她知晓水画残魂的事情，定不会让水画离开的。

在这件事上，纭娘会很任性。

她忽然想回漱轩楼去拿回纸伞——当时顺手放在那里了。然后去找新的残魂。

素伞又想到水画曾给她带来过以前的记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给她带来记忆的残魂，但是她自己主动不要的。

……

头素伞感到有些头疼，思绪凌乱。

算了，不想这些了。

还是思考一下怎么去漱轩楼吧？

她看了看周围，心忽然一沉——

大晚上，哪里还有人影？她怎么去？

……

这是要她在外面过夜，第二天再回漱轩楼？

……

外面过夜就外面过夜吧。

素伞花了些功夫，找了一处狭隘的小巷子，能挡挡风。

她突然想起以前，纭娘说水画在小巷子里宿了一夜，第二天就变傻了。

眼角抽了抽。

她不会也睡一天就发烧便傻吧？

而更让她诧异的是她现在还有闲心想水画和纭娘的事。

可能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故事，还让她有所惦念吧？

素伞叹了口气，扒拉了一下一上凌乱的脏兮兮的落叶，下一秒就靠墙摊在那儿了。

素伞很快睡熟。

而让她后来惊奇的，是她做了一个梦。

在她的印象里，她从没做过梦，这是第一个。

她梦见了一个人。

一个，很温柔的人。

他站在她眼前，周围是一片空白。他的脸模糊不清，但她能感受到他脸上的笑意。

他拉起她的手。他的掌心很干燥，很温暖，将她的手捂暖。

她的心脏跳得很厉害，抬头看他，却看不到他的五官。她想开口说话，却愣是说不出什么，好像身体不受她使唤。

耳边，是轻柔而低沉地声音：

“白舞，你等等我。我们马上，就可以见面了……”

梦境就此破碎，流光闪烁，好似平静如镜子的湖面因巨石投入翻起巨大的水浪。素伞蓦然睁眼苏醒。

此时，天已微微明亮。

她眯了眯眼，感觉身上沉沉的，暖暖的，晃晃脑袋，看到旁边还有一个人，

马上，她睡意全无。

素伞睁的眼睛——

是川钰。他的脸平凡瘦削，黑眸泛滥着一丝蛊惑的笑意，定是他，没错。

他……怎么来了？

同时，素伞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床被子。

川钰对上素伞满是愕然的眼眸，唇畔淡淡划出一个迷人的笑容：“终于醒了？做了个好梦吗？睡得这么沉，跟猪一样，我都怕吵着你，直接让你睡这儿了。”

素伞：“……”

“话说你睡的地方还真是……”川钰朝四周看看，“我听李掌柜说有留你宿一夜，你有客栈不睡偏睡巷子里，真是奇怪的癖好。”

素伞蹙眉，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有几个时辰了吧？”川钰笑。

“……那你找我干什么？”

川钰说：“纭姑娘后悔了，想找你回去。”

素伞有些诧异：“纭娘对水画执念很深，你确定她放弃了？”

“嗯。”川钰点点头，“纭姑娘说，人鬼殊途，她已知无力改变天意，但至少让她好好与水画相处一会儿，然后寻回水画的尸骨，好生安顿。”

素伞沉默，半晌才点点头。

川钰继续说：“我们一直在找你，找了一个晚上，最后是我先找到你。他们都困了，原本纭娘固执要来守你醒来，但人家毕竟是姑娘家，所以我光荣地接下这个任务。”

素伞应了声，垂头抿唇，小声说：“谢谢。”

“没事。”川钰摆摆手，“看美人睡颜是一件美差。”

素伞怒，满腔感谢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