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艾此时正在府上养伤。

昨日慕容渊的一顿打着实不轻，如今到现在身上还有些隐隐作痛。好在那时慕容渊只是纯粹想要教训教训他，所以并没有痛下杀手。否则若真要打起来，周艾现在应该是安安静静的躺在棺材里。

不过受伤也有受伤的好处，最起码老爹不会逼迫他做功课了。周艾跟慕容渊一样，骨子里都有一种年轻好动，不爱读书的劲儿。为此周国丈不止一次扶额叹息，家门不幸，怎么就生了个这么个儿子。

此时的周艾，正舒舒服服的躺在摇椅上晒太阳。他的身旁摆放着一张红木茶几。茶几上摆放着各种点心和瓜果。周艾一边吃着点心，一边享受身后漂亮丫鬟给他捶背揉肩，嘴里舒舒服服的哼着小曲。

这名丫鬟叫香竹，是周夫人两年前从苏州带回来的。今年刚刚二八年华，长得如出水芙蓉般迷人。周艾看到她第一眼，便恳求母亲将这丫鬟赐给他。周夫人爱子心切，禁不住他一哭二闹三上吊，于是便将香竹给了他。

“少爷，大喜，大喜啊！”

一名男子的声音打破了院子内的宁静。

周艾斜了来人一眼，没好气道：“阿六，跟你说了多少次，进院子能不能先行通报。你怎么就记不住。”

阿六尴尬的挠了挠头，连连称是。心里却暗暗苦笑。他的父亲是周国丈，也就是周淮的贴身护卫。名为主仆，实为兄弟。

只可惜有一次周淮前往羊城途中，遭遇盗匪。多亏了阿六的父亲拼死相救，这才将周淮救了出来，但自己却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周淮念其忠心，又可怜他孤儿寡母，实在是可怜。便将阿六以及他母亲接到府上赡养，这也算是他力所能及之事了。

阿六与周艾从小形影不离，可以说是无话不说的朋友。只可惜周艾如今不在是小孩子，对阿六的要求也逐渐多了起来。以至于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关系从朋友变成了主仆，疏远了许多。

“大少爷，小人刚刚得到消息，慕容家一家老小，全被御林军给抓了起来，尽数押入大牢了。”

“什么？！”周艾有些不相信。不至于吧……他虽说挨了慕容渊一顿打，希望老爹给他报仇。但老爹也不至于能让皇上调动御林军，将慕容渊一家老小全给抓入天牢吧。

看见周艾将信将疑的模样，阿六咽了口唾沫，解释道：“少爷你不知道，那慕容渊在凤仪楼和鲁王斗嘴，结果失手将鲁王给打死。皇上得知此事可是龙颜大怒，这不，命御林军将慕容家的人统统抓入大牢了。”

“哈哈哈哈哈，嘶，疼疼疼……”周艾听完，忍不住哈哈大笑。结果这么一笑，一不小心扯到嘴角边的伤口。疼的连连倒吸几口凉气。“嘶……阿六啊，你刚刚有句话可说错了。”

阿六一听，奇道：“哪句？”

周艾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鲁王是被慕容渊打死，而不是失手打死。你听清楚了吗？”

阿六恍然大悟，郑重的点了点头。“小的明白了。”

“哈哈，你先下去吧。嘶……”

阿六走后，周艾扶着一旁的茶几，挣扎的站了起来。许是得知慕容渊一家被押入大牢的消息，他现在反而觉得身上的伤好了差不多了。香竹刚想上前搀扶他，却被周艾轻轻的推开。“我爹现在何处？”

香竹回道：“老爷如今应该下朝回来，正在书房。”

周艾点了点头，命她不必跟着他。自己拿过放在一旁的拐杖，一瘸一拐的便往周淮的书房走去。阿六那家伙了解的毕竟不全面，得亲自找爹问问。他心里早已经暗暗发誓，要亲眼看见慕容渊像只可怜虫一般在他的脚下磕头求饶。

…………

周淮的书房离周艾的院子不远，不一会儿便到了。由于周淮喜静，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哪怕是打扫屋子的仆人，也得经过周淮本人的答允，否则乱棍打死。

当然，规矩是人设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周艾就从来不介意，在他看来自己老爹的书房，他有什么进不得的，反正都是自己家的。

周艾走到书房门口，刚准备敲门，忽然听见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

“国丈，看皇上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将此案牵连到慕容家满门啊。”

这是……刑部尚书郎丁耀的声音？周艾第一反应原本是暂且退避，毕竟父亲商讨朝中大事，也轮不到他做主。可一听似乎是关于慕容家的事情，禁不起心中的好奇心，继续将耳朵贴在门上。

“皇上这么做倒也在我等意料之中。不管怎么说，那慕容英终究是皇上的老师，其门下弟子众多。朝中大臣又多有他门下的学生。慕容家在大楚扎根百余年，若要将其连根拔起，恐怕没这么容易。”

周淮的一番话让大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仅仅凭一个打死亲王，便要叛慕容家满门，的确太过草率。

“既然皇上如此宠信慕容家，但肯定不代表皇上可以慕容家的一切所作所为。只要抓到皇上的逆鳞，要将这百年世家推倒，岂不是易如反掌？”说话的是一名三十岁的中年男子。

“这位是？”

周淮“哦”的一声，笑道：“忘了介绍。这位公子复姓上官，单名一个瑾。是周某的一位朋友。”

能让当朝国丈如此恭恭敬敬，称之为“朋友”的，身份定然是不凡。看他年纪不过三十，却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高贵之气。

等等，他姓上官，莫非是江南苏州上官家……

“在下上官瑾，见过诸位大人。”上官瑾显的十分客气，还不忘向在座的诸位拱了拱手。

众人短暂的惊愕之后，立即反应过来，连忙回礼。

御史大夫梁珏问道：“适才上官公子说抓住皇上的逆鳞。却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上官瑾笑道：“十恶之罪，谋反为首。慕容家世代深受皇恩，若真要扳倒他，唯谋反之罪。慕容家如今虽弃武从文，但军中仍具有威信。有的甚至还曾经是慕容英一手提拔、一手举荐起来的。这么说诸位大臣可明白？”

要告慕容英谋反？这恐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上官瑾慢悠悠的品了口茶，又道：“如果直接告发慕容英谋反，皇上肯定是不信。但若是慕容英自己府上的人告发呢？丁大人既然官拜刑部尚书，可从刑部大牢慕容府的家丁中找出一个家丁，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让他告发自己的主子慕容英谋反，然后在将一些军械兵甲，以及一件假龙袍藏于慕容府中，如此，纵是慕容英有一百张口，恐怕也不能为自己辩白了。”

“慕容家势力庞大，甚至已经隐隐约约触及到皇权。慕容渊打死鲁王虽说不足以动摇慕容家，但却让皇上心中多多少少心生忌惮。今日打死的是鲁王，谁又能保证下一个是谁？”

众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同时对上官瑾的心狠手辣也敢到颇为忌惮。此人年纪轻轻，手段却如此狠毒，真不知道慕容家究竟哪里得罪他了，竟一心非要至其于死地。又是诬陷又是栽赃，这一切仿佛他早就已经想好了。此人若他日不为同道中人，必然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周淮抚了抚长须，缓缓的点了点头。“老夫认为，上官公子此计可行。只是却要劳烦丁大人了。”

丁耀正色道：“当年若非国丈一力举荐，又哪有丁某今日。告发之事就交给丁某了。只是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咱们四人万万不可走漏了风声。否则前功尽弃了。”

“这是自然。”

话应刚落，屋外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轻咳声。上官瑾耳朵敏锐，立马听见外面有人。立即站起身大喝道：“什么人！”

只见房门轻轻被推开，周艾杵着拐杖颤颤赫赫的走了进来，对周淮道：“爹……”

“你怎么在这。”周淮见是自己的儿子，这才松了口气。若是旁人，少不得要杀人灭口了。

“孩儿原本打算过来问问爹关于慕容家的事情，谁知爹正在商讨事务。啊，孩儿只是刚来，真的是刚来。”

话还未说完，一把剑横于他脖子间。“听没听见，由不得你。”

“上官公子且慢！”周淮连忙拉住上官瑾的手臂，急道：“上官公子，此人不是别人，乃是老夫的独子啊。”

上官瑾冷哼道：“那又如何，此事事关重大，一旦传出去那可是灭顶之灾。今日若留他性命，他日谁能保证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周淮急道：“老夫愿以性命担保，犬子绝对不会说出去。还请上官公子手下留情啊！”说完，还不忘朝周艾递眼色。

周艾心领神会，连连点头。

上官瑾鄙夷的看了周淮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收剑入鞘。“也罢，既然周国丈亲自担保，那在下也不好多说什么。但在下先把丑话说在前头，他日他若将此事说出去，到那时休怪在下不留情面！”

竖子不足以为谋。此等儿女情长之人，与他合作真不知是不是正确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