纭娘说完了。

房间里很安静，素伞垂眸，指尖推着精致的茶杯，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只有水画还一边踌躇着自己没眼睛的事情，一边不高兴地嘟囔：“我父亲和纭娘的父亲死了？我怎么不知道，还什么亲眼看见了？我不记得啊……漱轩楼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不希望纭娘去……”

素伞听罢，心中暗暗为纭娘苦笑。

是了，水画真的是一个傻子，傻得可怜。可是素伞看着水画犹如孩童一般纯净懵懂的模样，就忍不住叹息一声。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争执。

仔细听，便有细微的声音：

“为什么本公子让纭娘弹琵琶弹了一半就给你支走了！先来后到是不懂吗！”

“哎呀，那姑娘出手大方，乃是极品的白玉……”

赵妈妈的声音忽然顿住，似乎在为自己的鲁莽地脱口而出懊恼，立马改口胡编，“薛公子您也知道，纭娘弹得一手好琵琶，近些年也是名声鹊起，很多通晓音律之人前来拜访，那位姑娘身份高贵我也得罪不起，要不您再添些银子，我给您去说一说……”

那人冷笑：“我看你就是打着银子的算盘。我告诉你，今天要是看不见纭娘，我就要人砸了你这漱轩楼！”

“诶，薛公子，薛公子……”

错乱的脚步声越来越重，门“碰”地被人推开。

迎面而来一个面色放荡不羁的贵公子，金冠束发，衣着一把折扇，扇面上是一把琵琶，竟与纭娘手中的琵琶有七分相似。

他冷冷环顾，视线落到素伞身上，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就是凉笑，森到骨子里：“我说，你一个漂亮姑娘来和我抢女人，有意思吗？”

身后的赵妈妈惊呼一声，连忙来给素伞赔笑：“姑娘你可别气恼，我，我，哎，我这就请薛公子出去……”素伞看也不想看她，将头一转。

薛公子笑睨了赵妈妈一眼：“唷，想着赶起本公子了？以前倒是对我殷勤得很。”

赵妈妈的笑容在脸上僵住，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动都不敢动。

水画一头雾水，素伞淡淡瞥了薛公子，不语。

纭娘见状起身，向薛公子微微欠了欠，乌发如云，五官柔美，红唇皓齿，全身透着一股灵动娇媚，令人见之心动。

她轻声说：“薛公子，今日纭娘实在要与久别的好友说说话，怠慢了公子，属实抱歉，纭娘定将您给的银子还给您。”说着，伸手拿出了荷包。

薛公子收了扇子，邪魅地勾唇，伸手去揽纭娘的肩，纭娘却后退一步，就与薛公子的指尖生生错开了。

他耸耸肩，语气有些可惜，又有些玩味：“纭娘，何必与我如此生分？银子你大可不必还我，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

水画皱起鼻子，哼气，不满地“哗”起身，拍桌子喊：“你是什么啊！纭娘可和你没关系！”他看上去想毛手毛脚去动手，气呼呼地和素伞说，“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女人！把我带到那个男的那里，我要给他一拳！”

他伸出瘦而白地胳膊，衬得拳头有点大，攥得可紧了，恶狠狠的样子。

简直像孩子使足劲在保护自己心爱的糖果。

素伞才想到没告诉水画自己的名字。

她悄声，有些好笑地说：“我的名字是素伞。而且，我就算把你带去那个男人跟前，你打了他，他也感觉不到。”

“是吗……”他语气不好，手渐渐松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想着，又道，“不行，就算他感觉不到我也要揍他！纭娘是喜欢我的，嗯，喜欢我……哼，那个男人就是看上我的纭娘了！”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他的纭娘。

一句很温暖的话。

素伞笑了，浓密的睫毛敛了，眼底是浅浅柔柔的渲染，嘴角是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

她坐着，两手轻轻放在腿上，双手微拢着，圆润，泛着粉红的指甲闪着薄薄的光。

她记忆深处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背影，头发随意竖起，身穿雪白色的袍子，是少有的英姿轩昂。只见他单脚踏了踏地，溅起了少许灰尘。

他哼声，双手搭在后脑勺上，不咸不淡地笑了笑：“白舞，你是我的白舞，你若敢跟那个下流胚子走，我就杀了他！”

阳光一块块铺到他的身上，在他的一侧染上了暖橘色的光晕，衬得他耀眼，犹如是从梦中走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