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伞牵着他走路，就像牵着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走大街。

她找了一个妇人打听。妇人气质优雅，布衣布裙，挽着菜篮。

“这位夫人。”素伞问，“知道一个叫纭娘的女子吗？”

“纭娘？你问我纭娘？”没想到看似温柔的妇人一听到这个名字，双目一睁，直冒火星，虽然尽量使自己冷静保贤淑的姿态，但还是忍不住语气泼辣，“我告诉你，纭娘那个小狐狸精，迷得我丈夫整天整天往那漱轩楼赶，不务正业！她就是世界上最不要脸的女人！”

话音刚落，那个男子就像发了疯的小狼一样冲了上去，可他看不见，东挥西踢，就算打到了那个妇人也感受不到。

他吼：“你才不要脸！纭娘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女子，她很漂亮，很温柔，很善良，对我很好……”他握紧手，手指关节处泛白，有些语无伦次，不住地念着“纭娘”，“纭娘”。

“纭娘”这个女子，看起来对他的确意义非凡。

素伞抿嘴，冰着脸，与妇人不咸不淡地道了句谢，拉男子走了。

至少知道纭娘在何处。不过这漱轩楼……

她挑了眉。

刚才那个俗媚女人好像邀请她去的就是漱轩楼。

这么一想，素伞便有了丝不愿意去的想法。但她不能不去。

他们一边打听一边去漱轩楼。被打听的人们都唏嘘不已，说素伞去漱轩楼不值得。

素伞倒也开始好奇那是个什么地方。

一路上，素伞仅跟那个男子交谈了几句。

“你叫什么名字？”

“……纭娘叫我水画。”

“你知道漱轩楼吗？”

“不知道。”他皱着眉毛，还是没缓过劲来。

“那纭娘是……”

提到“纭娘”，他撇紧嘴巴，却还是就不自觉扬了扬，很温暖地笑起来。

他说：“我喜欢她。”

素伞看看他笑得温尔，忍不住有些惋惜。

他是她这么多年来看到过最纯净的人。素伞想，他一定有一双如同婴儿般干净温柔的眼睛，只是他是个瞎子。

走着，就来到了漱轩楼。

一看到那排场，素伞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原来，那个女人是想让她当……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素伞微愠，黛眉一挑，一种骨子里的冷清孤高就蔓延开来。

美人愠，别具一番风味。而在漱轩楼这种楼内楼外风流人士多之处，更是引人注目。

果不其然，惊艳者数不胜数，更有人直接看似漫不经心地走到她身边，露出一个挑逗的笑容。

素伞冷冷地睨了那人一眼。那个人打了个颤。

素伞望了头顶上“漱轩楼”三个烫金大字，又看看水画，踌躇了下，然后走进了漱轩楼。

扑面而来是胭脂水粉的气息，耳边是柔得如水的琴音与歌声，窃窃笑语，觥筹交错，奢侈糜烂。

一边的水画虽看不见眼前这一幕，但还是嗅到听到了些什么，抽了抽鼻子，有些不高兴地说：“这是纭娘呆的漱轩楼吗？似乎不是什么好地方……”他还没发觉这是风月场所。

赵妈妈正和一个看着贵气的公子交谈，余光就见素伞手执纸伞，墨发如瀑，一袭白衣，出尘气质宛若皎月，凉薄冷淡，在一片娇媚之下格外醒目。

她大喜，以为素伞真的听着她的话来找她了，挥挥手找了几个女子招呼贵公子，整理了下衣着，随后堆起笑容来到了素伞身边。

“这位姑娘可是想通了？”她问。

素伞的眸中流露出一丝厌恶之色，薄唇淡淡开启：“我来找纭娘。”

赵妈妈面色一僵。

她眼珠转了转，实在搞不懂眼前一个女子为何要见纭娘。

她停顿了一秒，讪讪问：“姑娘莫不是……”

素伞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也没说什么话，阴沉地笑了下。

赵妈妈也胆寒，小心着意地打量素伞了素伞一番——连一个首饰也不曾带，穿着简单朴素，定是没有什么钱财。

她放开了，暗暗嗤笑。这样一个穷鬼，没权没势，有什么能耐取笑她？还想见她们的头牌纭娘？简直是痴心妄想。不过么……

她瞧了瞧素伞精致的脸，还是忍不住打了主意。

“姑娘若是进我们漱轩楼，那纭娘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指不定眼前的女子还能为她带来更多银两呢。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赵妈妈就咽了口口水。

素伞眯起眼睛。

她是第一个逼她做这种勾当的人。看着那副嘴脸，素伞真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动手在此人脖子上动刀子。

不过她没有这么做。她本就在赎罪，杀人岂不是罪加一等了？

不就是要钱吗？给她还不行？

素伞掏出李墨送给她的那个小玉瓶，拔开塞口，里面还剩余一些药粉。

她问：“有普通的瓶子吗？”

赵妈妈愣愣地看着那玲珑小巧，腻滑圆润的白玉瓶，眼睛都不敢移开，生怕这瓶子会消失，嘴唇直哆嗦，紧张急迫地叫道：“季，季儿，快去，快，去拿一个瓷瓶子！”

那个被点名的季儿奇怪地应了声，抽身于男人的怀抱，轻轻安抚了几句便去取瓶子。半晌，拿来一个颜色不纯，形状勉强规整的小瓶子。

两个瓶子放在一起，真是天壤之别。

赵妈妈喜笑颜开，递给素伞。待素伞将药粉装入瓷瓶子中，便一把夺过玉瓶，做贼一般地放入袖里。

她冲素伞笑，笑得灿烂而妩媚，素伞瞬间起了鸡皮疙瘩。赵妈妈道：“这位姑娘要见纭娘是吧，请您到楼上稍等，我啊，马上就叫她上来。”然后，她用眼神示意了几个女子去给素伞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