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伞抖了抖袖子，取出小厮带来的纸条。纸很光滑，上面是几个狂放潇洒的字——

川城，尘烟客栈。

川城？

离此地倒是很近啊。

她收回纸条。

在去川城之前，得先去把她的纸伞拿回来。那把纸伞散发出的香气可以指引她找到残魂，不能丢弃，而那把伞现在还被她随意置放在大街小巷的某个角落里，毕竟携着它着实麻烦。

思考了下，放在了哪里。

她按了按额头。

好像当初拦截崔安王的迎亲队伍时安放在一个废弃的巷子里了。

……

素伞很快找到了她的纸伞。

放在杂物中这么久，还是洁白如新，上面点缀的红梅依然妖娆而亭亭。

为了解决木槿的事情，差点就遗忘了它，没被人就这么携走也是万幸了……

她不觉微微有些尴尬。

正打算将它带走，一股极其细腻的幽香便飘忽出来，源头是伞上描绘的红梅。

素伞一愣。

难道是新的孤魂出现了？

素伞刚要动身前去，又想到李墨的纸条。

凝思片刻，素伞决定先摆平孤魂——这是她的责任。然后再给李墨带话。

随着红梅缭绕的香气，素伞缓缓步行上指引的路。

……

她来到了一处集市。集市里很热闹，满是百姓的交谈声，他们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地上零零碎碎的垃圾也有不少，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她不得不拧拧眉。

讨厌人多嘈杂的地方。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下。

素伞敏锐地回过头去。

是一个打扮地花枝招展的俗媚女人，粉扑了厚厚一层，身着了一袭浅粉撒花裙，上罩玫瑰红纱衣。她冲素伞谄媚地笑着：“姑娘长得好生美貌，看着面生，是否是从别的城里到来的？”

素伞蹙眉，并不打算过多理睬，掉身就走。

“诶！姑娘！”身后那个女人还在冲她喊，“等等，等等！”

素伞自顾自走，夹了些轻功，走得迅速。

那个女人在人群里，望不见素伞的身影，实在追不上，含下腰，大声喘气，边叫道：“姑娘！若是没有去处，便到漱轩楼来吧！”

这么一喊，所有人停下手头的事，下意识将目光投向素伞走过的路，却可惜没了影子。

要知道，漱轩楼可是此处最大的风月场所。

一个举着扇子，看起来与那女人很熟的英俊男人打听：“赵妈妈，是什么样的女子用得着您这样邀请？”

“很美。”赵妈妈抬头用袖子掩掩嘴，娇笑道，“她一直刻意低着头，要不是我一向对漂亮女子眼尖，就落过这样一个美人胚子。”赵妈妈伸手托了托下巴，扬起妩媚的眼波，“呦，薛公子，您是看厌我们漱轩楼的头牌纭娘了吗，打算另寻新欢？”

“您一直纵容纭娘，只让她唱歌弹琴奉茶，当然会腻了。”男人笑得邪魅，“刷”地打开扇子，悠哉地摇了摇。

“哎呀，您是熟客，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纭娘那小性子。”赵妈妈娇作地笑了笑，一手柔弱地抚上薛公子的扇子，“公子现在有空吗？要不现在去听纭娘唱曲儿？”

薛公子收了扇子，撇下赵妈妈的手，嘴里却笑道：“好啊。”

……

素伞远远就看见了一个很显眼的人。

并不是说他的长相醒目，而是他的所作所为。

他身形瘦削，身着一身朴素脏乱的衣服，闭着眼睛，跌跌撞撞地向走路，不停地伸手向旁边划去，碰到一个路人就拉住，像是在询问事情，却没有人应他。

素伞走近了，就听见他在追问什么：

“请问你知道纭娘吗？”

“能不能带我去找纭娘？我是个瞎子，看不见路……”

“帮帮我吧，纭娘是我的爱人，我一定要到她身边去。”

“……”

香气正好停留在他的身上。

这时，那人正好触碰到了素伞的白色衣袍，他修长的手指微微缩了下，仰头。

素伞这才看清他的容貌。

他是一个长相温和清秀的人。乌发用一根粗布挽起，皮肤白皙细腻宛如莹玉，睫毛很浓密，嘴唇削薄，泛着淡淡的颜色。他的腰上系了一个玉佩，雕了“水画，月安街”几字，杂质很多，应该要不了多少钱。

他开口，声音有些急促：“你知道纭娘吗？”

素伞盯着他，摇摇头：“不知道。”

“终于有人应我了。”他看起来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攥着素伞的衣袖不肯撒手，“那你能不能带我去找纭娘？”

素伞淡淡瞥了他的手，问：“这是你的执念吗？”

“执念？”

“嗯。”

他看起来对这个词很迷惑，有些不知所措，头发柔顺地垂落：“我不知道……但是，”他的语气坚定，“我是一定要到纭娘身边去的。她说她最喜欢我了，要是她找不到我，一定会伤心的。”

他似乎想到了纭娘伤心的样子，皱了皱鼻子：“我不喜欢她伤心。”

他不清楚自己的执念。

素伞叹了口气，只能先帮他找找那个叫纭娘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