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颤悠悠地走向崔深，伸出手扯住他的衣袖：“崔深……崔深……”她叫唤了很久，可是崔深像是定住一般，他的呼吸仿佛都要停止。

她无助地看向素伞：“素伞，崔深看不到我啊，他听不到我说话啊……怎么办……怎么办……”

素伞一时无话。

面对此时的木槿，她也只有一声叹气。

木槿的遗愿实则已经达成，她本该让她去轮回了，只是突然很想帮她。

素伞心想，就让木槿心甘情愿地随她走吧。

“崔安王。”素伞轻轻道，“如果我说，真正的‘阿瑾’被孙千儿害死了，你信么？”

崔深一怔，眸子顿时一片死寂：“死了……”他摇头，艰难而缓慢，“不，她不会死的，我不信……这不可能……她答应要嫁给我，我还没有娶她呢，她怎么会死呢……”

“我是说真的。”素伞说，“你的阿槿已经死了，孙千儿是在冒充她……”

“不……怎么会……”崔深愣愣地说，听了几秒，又大笑起来，“哈，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在骗我，千儿就是阿瑾，千儿就是阿瑾……”

“你……”素伞一时气结——刚才不是有一些转机了吗？怎么现在又是这副模样？

木槿也退后几步：“崔深……”

崔深没有理会，仿佛整个世界只余他一人，张大了眼睛，失神地喃喃：“这样……我的阿瑾就不会死了吧，她就能陪在我身边了吧……”

木槿瞳孔一缩。

她已经死了，如此明了，只剩一残魂苟活于世，这叫她……如何陪伴他？

她突然心中泛起恨意。

恨与孙千儿交友，恨自己就那样死去，更恨当初遇上崔深。

如果那天听父亲的话，就不会救起崔深；如果那天没答应给崔深银子，就不会有以后的再见；如果她没有与他作下约定，就不会将一颗心给他。

木槿低头，咬唇不语。

如果命运不安排两人相见，就好了。

她就能安稳地过一生，嫁人，生子，死去。幸福平淡，偶尔的小烦恼只会让自己更加依赖她的生活——即使没有他。

这是她一直以来最梦寐以求的了。

……

只是现在，她已不能没有他。

素伞看着木槿，蹙眉，实在是忍不了，便直接与崔深说：“崔安王，你何必如此？你的阿槿就在你眼……”一个“前”字还未说出口，便被木槿打断。

“素伞。”她轻轻说，一双明眸不悲不喜，嘴角却荡漾着醉人的笑意，“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这样，我过会儿就跟你走。”

素伞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咽下去。抿抿嘴，她选择不干涉。

她想，很快就是结局了。

他们爱恨纠缠了一生，终不过是……

素伞没有往下想。

木槿走到崔深的身边，微笑，二话不说，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就是这么抱着而已，感受不到对方的温度，感受不到对方的心跳，甚至不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自己的影子。

过了很久，木槿才淡淡开口：“崔深，从前我以为你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所有人，包括我，都在仰望你的背影。可是——”

她笑得凄惨而美丽，清澈如水的眼眸流下几行清泪：“现在，我承认我错了。你不聪明，所以你爱上我，也让我爱上你，如果我来世再到你，我会再次纠缠你，让你不得安宁。”

“我走了，去轮回了。”木槿轻声说，“要如何对待孙千儿，也随你，就算你将她娶回家，我也不在意了，只要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就好了。”

“我记得，我心心念念的并不是嫁给你，而是要你幸福，要你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尽管孙千儿不是什么好人，但她不会害你。”

“对不起啊，不能陪伴你，也不能成为你的妻子。”

“嗯，就这样吧。”她捋捋头发，笑了笑，似乎将这曲折一生中的所有苦楚都凝结成了这抹笑容，淡然，温和。

“再见。”她说，念着他的名字，“崔深。”

恍然间，她想着她似乎什么时候也这么念过他的名字，如此的虔诚，一字一句。

哦。

是她被孙千儿杀死前的一秒，她轻轻说过那两个字。

她死去，她离开人世，最后心里面的都是他。

还是那句话。

真好。

她缓缓抽身于他的怀抱。

“阿槿……”崔深忽然说，“你在这儿吗？”

木槿停滞，愕然地看着他，发怔。

“阿槿，阿槿……”崔深不停地道，“如果你在这儿的话就应我一声啊，阿槿，我很想很想你你知道吗……”

泪水再一次决堤。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犹豫。

“素伞，走吧。”她的指尖也不再触碰他，起身，说道。

“可是……”素伞瞥了瞥崔深，示意木槿。

“不用了。”她笑了笑，一如素伞初次见到她时的清纯美好，“再说下去，我就舍不得走了。”

“……嗯。”素伞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