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

穆逍遥一出城门，走离了守卫的视线之内，就立刻换下了一身的女装，重新穿上了一如既往的月白色长袍，一言不发的看着乐弦歌边走边拿下簪子，散开发髻。

“师父……”他抿了抿唇，终于开了口。

“什么？”

“你……为什么要绾妇人的发髻？”

他清楚的看到，他话音刚落，乐弦歌梳理长发的手，明显的顿了一下。

“这些事……还是，别问了吧。”良久，她才干笑了两声，声音是前所未有的颤抖。她努力的深吸了一口气，假装不在意的岔开了话题：“爱徒，你女装挺好看的嘛。”

穆逍遥不语，碧蓝色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明不暗的感情，瞬间消失在了眼底。

乱葬岗。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那恶鬼也许不会出来。”乐弦歌皱了皱眉，揉着眉心思考着，“但是太晚只怕天师族回来坏事。”

“找。”穆逍遥淡淡的走进一片坟堆之中，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这孩子，越来越高冷了啊。

乐弦歌耸了耸肩，不过也好，算是把他支开了。后面的事太复杂，他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乐先生真是个善良的人。”

四周的景物一下子变幻，乐弦歌也从从乱葬岗的入口处，来到了深处的坟堆里。外面的天空还是黄昏的样子，这里面就已经是漆黑的夜晚，阴风阵阵。

“我向来如此。”她挑了挑眉，看着面前的这个带着狰狞的恶鬼面具的红发男子，语气听不出感情，“说吧，你把沐幽怎么了。”

“我从来没把她怎么样过，这玉佩也是她自愿给我的。”男子从怀中拿出紫色的玉佩，手伸到她面前。玉佩和一串铃铛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只可惜这玉佩附着龙的气息，极其的不适合我。”

这普天之下，不舍和龙气的，只有凤凰一族。他们都拥有同种气息，却互相抵触，互相克制。

“你是凤凰族？”乐弦歌眯了眯眼，围着男子转了一圈，仔细的打量着，“竟是赤凤一族吗？赤凤向来骄奢跋扈，事事都要求最好的，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我哪里是什么赤凤。”男子的嗓音沙哑的很，就好像被火烧过一样，“我只是堕落的凤而已，沐幽那丫头唤我一声子雾，也只不过是以前的名字罢了。”

乐弦歌抿了抿唇，刚想开口问，却被一个冷酷的声音打断了：“乱葬岗有恶鬼伤害人的性命，没想到竟是赤凤。”

天师到了。

乐弦歌转过身，站在子雾的旁边，冷哼了一声：“天师族，鼓捣这么多年的驱鬼除鬼，如今就剩下一个刚弱冠不久的臭小子带队吗？季如沐，咱们的事还是要好好算算。”

“乐先生，你要是执意站在这恶鬼一边的话，那就拔刀吧。”为首的白袍男子季如沐声音是一贯的冷漠，此时此刻腰间的长剑已经出鞘，蓄势待发。

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双方都在僵持着。季如沐身后的一众天师，都拿出了自己的法器，只等他一声令下，进攻。

子雾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脸上的面具，发出沉重的“咚”的声音：“呵，我是恶鬼？要不是你们天师中传出了那个邪门歪道的药方，我至于到这个地步？”

“药方？难道是那个……”她想起来借居在倾华山的凤和凰，以及他们借居的原因。

“那个从天师族中流传出来的凤凰血药方——取凤凰之血，于极寒之地沐浴三天，服用凝魂草二钱，蟾毒三滴，八角花磨碎与熔岩浆混合淋身，便可冲破世间所有的界限，达到一方世界的顶端。”子雾伸手拿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脸——一半完好，一半从下巴处烧毁至眼睛。整张脸在夜晚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很是狰狞，“就是你们天师，使得我们赤凤被人类赶尽杀绝……我几乎散尽一身修为，才从烧了九九八十一天八卦鼎中脱身而出，还被三昧真火烧毁了半张脸。”

那个可怕的药方，让当年兴盛一时的凤凰一族，只剩下零散的几个分支。

那时候，人们听信这个药方，四处捕杀凤凰和冰蟾蛙，采集凝魂草和八角花，破坏熔岩山谷，致使天下大乱，凤凰一族几乎被灭族，冰蟾蛙一族失踪，熔岩山谷谷主大怒，指示人界所有熔岩山喷发，吞了大半世界，直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位仙者现身劝说，方才停止了熔岩山的喷发。

而这位仙者，正是南星殿上一任殿主，她乐弦歌的师父。

“药方既然出了，那就是真的。”季如沐剑锋指向了子雾，剑刃上寒光闪烁，“今日你的命，我志在必得。落凤子雾，在乱葬岗沦落成恶鬼，食人肉饮人血，其罪当诛！”

“当年人类杀我族人，为何不其罪当诛？！”子雾仰天嘲讽的大笑道，“乐先生，你敢说你做这鬼怪生意，不是因为这世间贪痴嗔妄太多吗？”

“不敢说。”她轻笑了一下。她还是镇鬼楼楼主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世间贪痴嗔妄太多，有太多的利益可图，才创了镇鬼楼，希望保一人平安。

她不是神，不会心无杂念。

“既然如此，无需多说。”季如沐话音刚落，身形便一闪，瞬间出现在了乐弦歌面前。

“沉渊，出鞘。”

这世间有的不只是贪痴嗔妄，还有比它们更险恶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