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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成玦 作者: 子笙 字数:2159 更新时间:2016-01-25 16:54:00

第二十二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13)

“丫头,你……”商韶有些怔愣,仿佛有什么卡在嗓子里,痛得他说不出话来。奇怪,他是得了什么怪病吗?为什么左胸口的疼痛,疼得他都有点想哭了。

阿月平静地坐下,为自己斟了酒,一饮而尽:“呵,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阿月,你不要我了吗?”非桦的声音有些恍惚,无法抓住她眼中的焦距。

“我的公主,阿月这辈子最牵挂的就是你了,怎么会不要你?”

非桦一把拉住阿月的袖子,抓得死紧,就好像只要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在这春日的暖阳下:“你怎么……那么狠心。”

阿月看着非桦,神色中竟有淡淡的悲天悯人,她伸手拂过非桦的脸颊,非桦才惊觉原来自己已是满面泪痕。

“公主,这么多年了,在明面上我们的关系,你是主,我是仆,我的出生仿佛就是为了做你身后的影子。可实际上,你于我而言,就是我的亲妹妹。”

非桦抹了抹脸,哽咽道:“我从未当你是仆人,一直以来,你都比我的王姐更疼我的。”

“我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处,可我仅有的记忆里,我也曾有过一个妹妹,但我和她在丘国的街头走散了。这些年,我一直都试图找回她,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走散的时候,我以为我会死在那个陌生的地方,若不是你和阿航经过并带我回了景国,或许我的结局也就那样了。”

有些缘分总是那么莫名,一次好心的收留竟如一粒种子埋入土壤,随着年月的积淀,还予播种者繁花如荫。

非桦刚想开口,却被阿月的手势制止。

“公主,我一直是为你而活的,在阿航向我表明心意之前,我从未想过要为自己活一次。我本以为阿航能成为我的良人,可我们的缘分也太浅薄了一些。我一定要亲自问问他,怎么就舍得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你怪王兄狠心抛下你,难道你就不狠心吗?”

阿月站起身,重新拿起剑:“公主你如今有了一个好归宿,我再没有什么需要牵挂的了。这药既然可以在我离开前给我这样一副好嗓子,我又岂能辜负我这样一条命。”

阿月重回桃林,再次舞起那惊尘的剑法,脱口便是一支《子衿》。

原来当记忆溯洄的时候,才发现阿航教了自己那么多。

公主她没能等到心上人来娶她,自己又何曾等到?

这一生,她生如尘埃,当死如尘埃。

力气用尽倒下的时候,阿月看着衣裙上绽开的血色,痴痴地笑了起来,这不长不短的生命,终于到了尽头。

好像有一道青色身影飞速来到了她的身边。颤抖着将她抱入怀中。阿月努力眨了眨有些模糊的眼,看到的是满脸痛苦的商韶。

“呵,对不起啊,我好像……要死了……”

商韶任凭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下来,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统统都去死,他难过,他心痛,他喜欢的那个姑娘,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阿月有些艰难地抬手擦了擦商韶的脸:“你……你好像哭了,别哭啊,显得……显得我在欺侮你……”

“你为每个人都想得周全了,那我呢?你有没有为我想过?”

“因为……因为我真的没……没有办法回应你,我心里住着人,我不好……不好负他,也不好负你。你……你爱错了人,大概……大概是一时糊涂,你总能找到一个更适合伴你一生的……咳咳,好黑。”

商韶慌乱地低头看她,她的目光好像越来越涣散,连忙紧紧地抱住她,将脸贴在她的额头:“说什么胡话,你以为我动心是那么容易的吗?没事的,没事的,只是天黑了而已。”

“今天的天黑的真……真早,咳咳,不是都暮春了吗,怎么……怎么还是那么……那么冷……”

商韶紧了紧手臂:“这样有没有好点?”

阿月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韶公子,帮我好好……好好照顾公主。”

“嗯。”

“你怎么……怎么哭得那么凶……”阿月每说上几句,血就漫得更加汹涌。非桦跪在她身边用袖子擦,可是血越擦越多,像是要把身体里的血全部流干了才算完。

“别哭了,给人看见了……多不好。”

有一种无能为力,是你看着心爱之人气息越来越弱却什么都做不了。

阿月咽了口血,扯出一个飘渺的笑:“干嘛那么伤心,我可以……可以见到阿航了啊,你该……该为我感到高兴的。”

“嗯,希望来生你们可以好好地在一起。”

阿月慢慢闭上眼睛,她实在太累了……

“其实……挺疼的……”

“阿月!”非桦尖叫一声,扑上前紧紧抱住那个已感受不到气息的女子,“不要这样!不要这样!阿月,你别丢下我!我害怕!你听到没有!我好害怕,你怎么可以留我一个人!你起来啊!我不嫁了,我没有归宿了,你放心不下的吧,快起来保护我啊!阿月你起来啊!”

可她再也不能回应她了,如花一般的生命随着她最后一句“珍重”消散在风中。

商韶闭了闭眼,长长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地推了推非桦:“别哭了,地上凉。”

非桦缓缓抬起身子:“我如今才知道,原来阿月她忍了那么久。”

商韶轻轻抱起阿月站起身,踉跄了几步,在这暮春时节的花雨纷飞中,一步一步离开。

红颜劫不是早就毁了?非桦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不由大笑起来。

原来……原来最后还是被他彻底推入了地狱。

“阿栩,我已经什么也不要了,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逼我?”

非桦站起来,挺直了脊背艰难地往回走。

有一种人在灭顶的痛苦后会成长,而另一种人则会选择毁灭。

自那天起至大婚,非桦再也没见到过商栩。

阿月的葬礼在婚期之前,非桦在灵堂跪了很久很久,但商栩并没有出现。

商韶有些担心非桦的身体。悲痛之余想去安慰她几句,却被她的眼神吓退。

若说之前她的眼中是不是会有仇恨和痛苦,那么现在便是平静如一潭死水,投下一颗石子也不会激起半分波澜。

这样的情况特别令人担心,可一身缟素的她仿佛一个雪人跪在那里无悲无喜。

阿月的死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整个人都垮了。

只是不知道她心中罪恶的种子,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爆发出来。

作者的话
子笙

阿月死的那段,写得我差点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