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快跟我走，商国的军队快要攻破城门了！”

非桦仍旧趴在城墙上望着远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月简直要急疯了，都什么时候了，公主还在等那个负心郎：“公主，算阿月求你了，跟我走吧！”

非桦侧头，有些怔愣地看着阿月：“阿栩他终究是来了。”

阿月有些没反应过来，非桦却已下了台阶：“走吧，带我去找王兄。”

“世子殿下？”

“嗯，我要和他待在一起。”

“公主求你别闹了，是世子殿下让我带你逃出去的。”

非桦却是没有理会阿月的话，径直向城门走去。

“桦儿，你怎么还在这里？！”惊疑的目光落在阿月身上。

“王兄我陪着你好不好？”

非航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从小最是疼爱的妹妹：“桦儿乖，跟阿月去安全的地方，等王兄打了胜仗再去接你回来好不好？”

“王兄你又要骗我了。”非桦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王兄，景国是不是保不住了？”

非航无言，看向城门的方向，那里已然岌岌可危。景国本就是弱国，商国这样的大国来攻打，能抵挡这些许时间已是十分不易了。更何况，他们的对手是用兵如神的商栩。

没想到，竟会是商栩亲自指挥攻破景国最后一道防线。

这下桦儿又要哭鼻子了。

见非航不说话，非桦又继续说下去：“王兄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不是的。我知道你若是上了战场，便再也回不来了，作为世子，哪怕死都该死在战场上的。”

“所以桦儿才更应该跟着阿月离开啊。”非航苦笑，“王兄大约是没活路了，可王兄至少得保住你啊。”

非桦不赞同地摇头：“我是景国的公主，景国的百姓将我养大，我认为我有理由陪你一同赴死。”

非航真是拿这个妹妹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正要教训几句，这时一个浑身是伤的士兵跌跌撞撞来到他面前。

“殿下，城门……城门被攻破了！”

非航有些沉重地看了非桦一眼，极其严肃地对阿月说：“阿月，带她走，哪怕打晕她，也要带她离开王城，再也不要回来了。”

“王兄我不走！”非桦慌了神，却已被阿月架住拖走，她拼命挣扎却收效甚微，只哭得撕心裂肺，“王兄！王兄为什么连你也不要我了！！王兄！！——”

非航轻轻闭了闭眼，握紧手中长剑转过身，仰头望着天，这样的天气，连太阳的光影看上去都带了凉意，只怕过一会儿会下大雪。

“真冷啊……”

非桦眼睁睁地看着非航去战场送死却无力阻止，不论她怎么哭喊怎么挣扎，阿月都牢牢箍着她不肯放手。

王兄他也没有回头。

那一年的冬天可真冷啊，刺骨的冷，那么轻易地渗入了四肢百骸。

非桦第一次知道原来王城的冬天这么冷，风刮过卷起风沙，迷了她的眼睛，使得眼泪不断涌出来。

阿月带着非桦拼了命地逃，她知道若是商军屠城，那么她们想要逃出生天就更难了。

非桦心里仍惦念着非航的安危，紧紧抓着阿月的袖子，苦苦哀求：“阿月，带我去找王兄好不好？求你了，带我去吧！”

阿月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说道：“我答应了世子殿下会护你周全，我一定会做到的。”

“阿月，你的心不痛吗？你和王兄的事我都知道，你怎么忍心留他一个人面对这样的困境！”

阿月的神色微微一变，再不流露出什么情绪，纵使是悲伤，也只是转瞬即逝：“阿航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公主你一辈子平安喜乐啊……”

怎么不痛？怎么会不希望站在他身边与他同生共死？可她知道，于他而言，家人是比性命更重要的存在。若她随他上了战场，那么这个从小跟到大的公主又该怎么办？

她知道，纵然那个清俊的男子在月下发誓，要向王和王后将她要去当他的正夫人，她也永远只是一道忠诚的影子。

阿航，你的心思，我最懂了，你不是一向这么夸我？

看到阿月这个样子，非桦有些后悔怎么这么口不择言：“阿月，你别这样，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公主，换做是你，哭的出来吗？”

阿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非桦，脸上清冷一片，看不透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我的公主啊，这天底下有一种痛会让人连哭都无法哭出来，唯有死亡才是解脱。

然而我却连陪他一同赴死的资格都没有，因为……

你是我最重要的责任。

那一年的冬天，非桦见到了有生以来见过的最艳丽的红色。

商国的军队竟然真的屠城了……

耳边响起的是妇女儿童绝望的哭喊声，是手无寸铁的百姓灼烧灵魂发出的怒吼，是地狱破了口子放出的无数厉鬼在蛮荒大地上的肆虐。

那些，都是景国的子民啊……

阿月带着非桦躲在城墙的角落里，伺机逃出城去。此刻她的手紧紧捂住非桦的嘴，堵住了她即将破口而出的哭叫。

这样的一场杀戮，让不过双十年华的她怎么接受得了？连城都屠了，那么父王母后还有王兄呢？

当景国的城墙上插上了商国的大旗时，非桦感受到阿月的身体猛的一颤。她回过头去，看到阿月微红的眼角。

阿月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出什么却终是没有吐出半个字。

哀莫大于心死。

可如果没有心呢？

非桦的手轻轻覆上阿月的，用行动告诉她：

别怕，以后这世间只剩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