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风月无华，此行珍重（上）

隔壁屋子的聂梵“嗷”地喊了一嗓子：“聂桢你大半夜的鬼叫啥！”气呼呼地扯过被子蒙在头上，自从自家哥哥谈了所谓的“恋爱”之后，每天都跟个神经病似的，把家里也弄得鸡犬不宁，聂梵觉得，迟早有一天，自己也会得精神病……

聂桢对小梵的愤怒抱怨充耳不闻，嘴角带着满足的微笑睡了。

如今，生活已不是面目全非的模样。

历尽寻思乃回甘，的确，历尽了千辛万苦，他的未来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模样。于他，一个人，一段情，一辈子，如此到老，想必是前世修来的福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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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给你打电话。今天太晚了，睡觉吧。”

手机屏幕上，是他发回来的消息。天寂没什么睡意，聂桢他不像别的男生，即便是俩人刚在一起，也并无太多亲热的口吻。自己跟他说话，也不似刚谈的男朋友甜腻，反而就像是对着长久以来陪伴自己身边的人，不曾记得昨日的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但却总能记起他嘴角的微笑。

天寂回了一句“好。”阖眼睡了。

是的，她很满足，即便是心内再多的纠葛和矛盾，她依然觉得很满足。或许是因着身后有个人无条件地支持自己，或许是自己真的在逐渐成长逐渐变得强大，或许…是许沐白说的那样，自己是变得愈来愈理智并且无情了……

暂且不管这些了，趁着今晚月色正好，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一墙之隔的许沐白，却是怎么都无法入睡，跟他头对头睡的陆樱溪轻轻戳了戳他的被子：“什么情况啊，从你回来就不大对劲啊。”

许沐白默了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樱溪四下瞅瞅，别的兄弟鼾声大作的，一时半会也醒不了，道：“天寂真在旁边那屋呢？”

“嗯，”许沐白轻声应了一句，“估计该睡着了。”

“小溪，”许沐白顿了顿，终是开口道，“我想，这下我真的可以死心了。”

“啥？”陆樱溪一下子没跟上他的思路，“啥死心不死心的？”

“我今天跟天寂都说明白了，我一直想跟她说的话，一直以来我的想法，我都说了。我以为，天寂她只是在和我赌气，我带给她那么多误会和伤害，她生气也是正常的，但是我从未想过要推开她，我之前一直在想，以我现在，如何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呢？我又拿什么承诺呢？难道我要对着她空口无凭地许诺？这对她是不公平的。可是，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是我始料不及的，我没想到她是那么孤勇的女子……如今，我坦白了我的心事，可是，小溪，她已经走的太远了，我觉得，我是真的无法让她回到我身边了。”

许沐白平日很少跟别人说起这些，他总是把事情藏在心里，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也都是淡淡的，就这么直白地说出自己最为隐秘的话，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拘谨和不自在，反而觉得一身轻松了。

而作为这唯一承载者的陆樱溪，听到许沐白这一番话的震惊程度远远不少于这些话的内容，这么多年，他看也看在眼里，知道许沐白对天寂并非无情，虽说他也不清楚为何许沐白总是冷漠无情的样子，但他就是知道许沐白对天寂的情谊，所以这一席话，最多只是给了他长久以来这个疑惑的一个解释罢了。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许沐白竟然就这么跟他说了……于情于理，这都不是他的作风啊，他可是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谈心的习惯的……

“那个，”陆樱溪轻咳了一下，“阿沐你知道我是醒着的，是吧？”

许沐白苦笑道：“是，我知道。我就是说给你听的。”

陆樱溪长出了一口气：“嗯。那就好……然后呢？你说了之后，天寂是什么反应？”

“她啊，”许沐白又是苦笑，“还能什么反应，吃惊？高兴？悔恨？还是意料之中？貌似都不是，我觉得她很平静，就好像我所说的一切她早已知晓，就好像、她根本不在乎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所以我才说，她不会回来了。”

“啊？”陆樱溪非常不理解，在他的认知里，换做他是天寂，许沐白这么一番话说来，自己还不感动的稀里哗啦的，敢情这么多年，人家并非无情无义，反而是为了共同的未来在努力，是因着心底那一份厚重的责任而迟迟不敢有所回应。这该是多么让人感动的桥段啊……

“是吧，”许沐白似是明白他的所想，自嘲道，“我也没想过会是这样，天寂啊，她现在理智、勇敢、坚强，早已经长成我们不认识的大人了。”

陆樱溪听不出他的情绪，只觉得遗憾，他们走到今天，真是造化弄人。他本以为，世间两个人遇见了，互相倾心，然后牵手走完一生，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他想过这一路的荆棘坎坷，想过会遇到的风风雨雨，他甚至想好了该如何应对，但他却不知道，有的感情，从开始，就是注定没结果的。

他无奈地拍了拍许沐白的肩膀：“顺其自然吧。那丫头估计也是乱糟糟的，让她好好整理一下。你的这些话，对她来说，短时间内是消化不了的。或许过一段时间，她就能想通了。”

许沐白摇摇头：“不是的。你不知道她是多么执拗的人，且不论她现在已经跟别人在一起，就算是没有那个男生，她也不会再回来的。”

陆樱溪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劝慰的话，叹了口气道：“别想了，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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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力想摒去那些纷繁的想法，但却没什么用，脑子里层层叠叠的，清晰的、模糊的，太多的影像交织在一起，许沐白觉得胸口发闷。多年以来，从未害怕过孤单的他竟有了一种独闯天涯的孤凉和悲壮感，想必是因为跟那个女孩再也没了来年之约，也再也没了他日重逢的期盼。

忽的觉得人这一辈子，未免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