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艾是第二天心急火燎地跑去质问风骚的，当然，她不是傻子，对于风骚她是绝对知道的，所以更不能让他乱来。何风骚，简称风骚，是季敏无论如何也驾驭不了的，这一点伍艾比谁都清楚。虽然以前神仙也有说过伍艾，人跟人恋爱，怎么可以用驾驭来形容。但是伍艾不这样觉得，她觉得吧，一定要对等，季敏完全可以对风骚死心塌地，但是风骚绝对做不到一心一意，甚至是认真都不一定能做到。

面对伍艾的质问，何枫表示相当头疼，不就是跟那个什么季敏多说几句话么？于是面前的女子就指着鼻子对他说，“你离我们大大远一点，她么有恋爱过，跟你耗不起！”这还要不要他跟人接触了？懒得搭理她转身就准备走，还是被拦住了，今天他是心情真心不好，不好到就想一个人待着。伍艾见他不说话，也看出端倪了，跟上去，“你今天怪怪的，怎么了？”

何枫坐在台阶上，依旧没有说话，玩弄着手中的戒指，那是一枚有着火影木叶村造型的钨钢戒，伍艾见他戴了很多年了，这会子看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刚才的话题看来是继续不了了，就随便搭着话，“这戒指很多人戴来着，多少钱？”

“十块。”

真的假的？十块钱的破戒指戴这么多年？看了眼伍艾脸上的不可置信的表情，拍拍身边的台阶，“你坐吧，我跟你好好说说话。”

于是伍艾莫名其妙地挨过去坐下，何枫举着手里的戒指，表情淡淡，这样子的表情比较适合章祥和，不怎么适合他。就像说起别人的故事，何枫依旧淡淡地说，“金晶的婚礼，我去了，她还是很漂亮。”

“什么！”但是何枫没有让她继续发出惊讶，他把戒指套上，“伍艾，这个戒指是当年我们一起看火影的时候买的，火影还在连载，人却已经不再了，你说，是不是很讽刺？”

“金晶还很年轻的。”伍艾诺诺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何枫站起来，黑色风衣上有着尘埃的印记，伍艾伸手想帮他拍拍，他却已经往前走了，“你们寝室的女孩，我不会招惹，放心吧。当然，你自己也留心点。”胡乱地点点头，脑子还是一团浆糊。

高中的时候，伍艾一直觉得何枫和金晶会一直好到老，好到牙齿都没有了还能在一起画画，看漫画，手牵手地光明正大地翘掉最后一节课去上画画，因为是艺术生，有着比她和章祥和更多的特权。他们会做所有那个时候的少男少女都做的无聊的事情，伍艾从来不知道，某一天，这两个人就天涯海角，从金晶消失的那一刻起，何枫就变了，依旧没有正型，却好像换了灵魂。即便是亲近如伍艾，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什么时候参加的婚礼，心里是什么样的难过，伍艾不知道。很多时候，他们站在一起，却只把最快乐无赖的一面展现，这也许就是哥们。

伍艾没有拒绝孙康生的所有邀请，陪他去自习，陪他去修手机，陪他吃饭，陪他打篮球赛，其实伍艾喜欢足球场上的厮杀，一直觉得踢足球的人更踏实，但是抱着孙康生的衣服，看着他投篮，一身是汗地过来拿水喝，赢了会对着她阳光地笑，她忽然觉得，其实自己，从来都没有好好恋爱过，一个她这样的女孩子，应该跟一个同龄的男孩，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在一起，就像何枫和金晶的高中。

每次看着他坐在自己身边的侧脸，会觉得特别干净，对的，干净，孙康生就是个特别干净的男孩，即使是大汗淋漓也不会显得脏兮兮，那么美好，而这样美好的人，为什么会接近自己，有时候伍艾也会去想。或许，因为她并不难看，想到这里伍艾便轻轻笑了，孙康生走过来，把刚买的红枣酸奶递给她，自己扭开一瓶果粒橙问：“你笑什么？”

是袋装的酸奶，伍艾咬了个小口子就喝，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才说，“发现你真的挺帅。”孙康生挑挑眉，哦了一声，接着说，“原来你是因为我帅才给的号码啊，花痴哦~”伍艾便瞪了他一眼，真自恋，他便笑得更欢了。

扔酸奶袋子的时候，手指上竟然红了，原来这个包装袋是会掉色的，伍艾便郁闷了，掏出纸巾怎么擦也擦不完，正死命地抗争着，左手便被一只大手拉了过去，伍艾抬头，孙康生正低头细心地帮她搓揉，一点一点，夕阳的金光洒在他认真的脸上，时间仿若定格。那一瞬间，心口的位置突然雀跃，沉寂了很多年的心猛然间活络过来，她就这样看着他，他帮她处理手上的包装颜料，偌大的校园安静地只剩下呼吸，很多年以后，伍艾还是会想起这一幕，然后心口微微疼痛，原来，美好的就是这样的一眼一瞬一个动作，便可以不管不顾地记挂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年轮。

“好了。”孙康生看着红红的小手，笑了，“伍艾你皮肤太嫩了。”伍艾不好意思地举起手对着夕阳的光，手指微微泛红带着透明的色泽，孙康生也抬起手，将女生的手再次握住，这次，是十指交握的姿态，伍艾轻轻一顿，但是没有抽回，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男生，“孙康生，我们这样是不是就算是在一起了？”

握紧她的手，孙康生笑得很灿烂，“我以为，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伍艾发誓，那是那个秋天，她听见的最美好的话。就像所有的大学情侣一样，他们偶尔见面，然后一起参加彼此的聚会，何枫曾经幽怨地说：“妖精你太不厚道了，我还没怎么样你就来质问我，现在丢下我一个人去逍遥了你让我情何以堪。”彼时孙康生很礼貌地对他说：“先生，我们可以带你一起玩。”我呸！玩个鬼，电灯泡还差不多。何枫就依旧过自己的风骚日子，偶尔听伍艾抱怨点小事情。其实伍艾是很愧疚的，她不想让何枫一直一个人，可是他能找到下一个真心的人么？至少，现在不行，他比谁都痴情，伍艾比谁都清楚。

听见伍艾说恋爱了，章祥和正在跟许畅说分手，没有太大的反应，也没有说自己的事，这段日子，章祥和一直觉得自己很混沌，努力在做个好男友，却最后还是失败了。

许畅说：“祥和，你知道吗，我们还是更像朋友而不是恋人。”

“你是说，激情和浪漫么？我可以做到的，也会努力给你。”他说。

“不是，”许畅摇头，“我们的感觉不对，真的不对。也许是我错了，错的离谱。喜欢你那么久，真的在一起了，却觉得，比曾经还远。”

他还想说些什么，许畅却抢先说了，她说，“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两周。”章祥和对何枫说，“她第一次恋爱，也是初恋，她要的激情和浪漫我想我给不了。我做不到轰轰烈烈，我只希望安安静静，平淡是真。”

“哥们，你只是没有给她安全感。”何枫想了想，“更或许，只是因为她不是你想守护的人呢？她要的，你给了别人，当然就给不起她了。”

何枫是后来才知道自己说话是有多准，只是预见了别人，却从来看不见自己。所以说，每个人的命运，到头来都是一场措手不及的演出，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幕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孙康生过来对伍艾说要出去旅游一次，希望一起去。伍艾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孙康生说：“那一起去北平吧。你不是最想去北平的么？”于是伍艾就开心了，是的，她喜欢那个历史悠久的城市，作为一个南方人，从来没有去过伟大祖国的首都，以至于她总是念叨着要去，何枫说过：“妖精，首都离咱们还是有点远的，要不我陪你去H市吧，怎么的也是我们省的首都啊！”于是伍艾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麻烦叫它省会，谢谢。”

现在终于有个人可以陪她去看看了，自然是很好的。后来，孙康生告诉她：“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有些距离，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跟我在一起，那次我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旅游，你答得干脆，我才安心了。”孙康生说，和一个人去旅游，不是随便说说的，说明你潜意识里面是信赖那个人的。是么？伍艾问过自己，也许。她一直信赖他，只是不信赖自己，如此而已。她从来不知道，高大帅气自信如孙康生，也曾对自己这样小心翼翼地渴求承诺。只是，这世上所有的角色，都不是永恒的，也没有什么奇怪。

伍艾和孙康生一路北上，都是学生，没有坐飞机，只是坐了足足十七个小时的火车，生平第一次坐这么久的火车，下了车的时候她几欲崩溃，好在孙康生一直牵着她，地铁公交地挤，在五道口旁边住的宾馆，隔壁就是一个招待外国使者的大型酒店，伍艾啧啧地感叹，为什么人比人就气死人呢，有人可以住那样顶尖的地方，有人却只能住着小宾馆。孙康生刮了下她的鼻子：“别不知足，我们住的也不算差了。”孙康生不会忘了，即使是后来住在香格里拉的高层看着外边的都市夜景，也会记得这样的一间普通的三星级宾馆，会记得那个不住感叹着的女孩，会记得那个一起看天安门升旗的女孩，会记得那个在相机前有点扭捏的女孩，会记得南锣鼓巷里吃得满嘴油没有形象可言的女孩，那个一直一直住在他心里的女孩……

到北平的第一天伍艾没有力气再玩，直接趴在宾馆的床上打死都不起来，于是孙康生无奈地下楼去买麦当劳。伍艾不挑剔，快餐什么的无所谓，但是也很纠结，可以吃麦当劳的时候绝对不会吃肯德基。对于孙康生这样觉得米饭烧菜最美味的人来说，快餐都是一个味道的，他一直分辨不出来到底小丑和老头家的味道哪里不一样，但是伍艾振振有词，可以给他分析个清清楚楚，最后他便妥协了。伍艾是个吃货，但是绝对只是个低级吃货。

等孙康生用房卡开了门，房间再次亮起来的时候，伍艾已经睡的不知道今夕何夕了。八爪鱼样的趴在大大的双人床上，毫不知情，直到他过去轻轻推了她一下，她才猛地一个警醒，忽的睁大了眼睛，倒是把孙康生吓了一跳。他皱皱眉：“你这是什么习惯，睡觉都这么防备着呢？”伍艾不在意地笑，然后坐起来要拿他手上的袋子，孙康生不乐意了：“咦，你就这么对待送饭的？”

伍艾摸了摸口袋，摸出了个一块钱硬币捧给他，怯怯地问：“那……打个赏如何？”

孙康生咬咬牙，看着她狡黠的眼睛，忽的一笑，顺手拉过她的手一带，她便进了他怀里，一低头，吻住了她，一只手被他抓住，她无处吃力，另一只胳膊只得下意识地圈住他的腰，孙康生没有客气，直接攻城略地，撬开她牙齿就长驱直入，容不得她反抗。当然，她没有反抗，第一次与他的亲吻，有着淡淡的清新，他身上独有的味道，甚至带着点荔枝的香气。

一吻毕了，伍艾喘气，他看着她笑：“这才叫打赏懂不懂？”伍艾忙不迭点头，他又轻轻吻了她额头，才放开她。后来，她问：“为什么有点荔枝的味道？”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笑了：“我最喜欢吃荔枝，难道是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