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掌门师伯是看起来快要死的样子，可是济宁师太好好的，怎么突然也去了呢？”站在新起的坟墓前，樊离离忍不住抬头问师父。

今天的她被吓坏了，刚回到玄门的第一天就接二连三的看到死人，有许多问号在她的心里翻滚，可是看着师傅发青的脸色，她实在不敢多问，又憋不住，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一个。

“因为爱”松鹤道长毫不思索的回答。

“爱？就像离离爱吃辣一样的爱么？”

“是，也不是，等你长大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樊离离还太小，现在她自然不会明白感情的意义，但终有一天她会长大，松鹤道长不用过多的解释。

“真的长大了就能明白么？”

……………………

“我长大了，可还是不明白，师伯母，你怎么能那样轻易的就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你好歹也该想想怎么替掌门师伯报仇呀？”

时光荏苒，一晃十年匆匆流过，十六岁的樊离离蹲坐在已经斑驳的墓碑前，手持一根嫩绿的柳条，轻轻的拨弄着眼前的纸灰，盯着火苗一点一点的吞完最后一张纸钱，然后熄灭、成烟、一缕缕的消散在天地间。

如今的樊离离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外表清丽动人，看起来娇柔美丽、一点无害的样子，可是只有熟悉她的松鹤道长和大师兄才明白这姑娘的内心有多倔强。她坚韧、固执、记仇、甚至有些睚眦必报小心眼，同时也善良、大方、活泼可爱。

每一年给掌门师伯夫妇烧纸时，樊离离都会想；若换了自己是济宁师太，不论天涯海角，不论有多艰难，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就绝对要想法子先报仇，放弃自己的生命任仇人逍遥是可耻的。济宁师太的做法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苟同。

“离离，你的鞭子老大已经做好了，去看看吧！这里留给为师收拾好了。”不知何时，松鹤道长已经站在了樊离离身后。

十年的时光几乎染白了松鹤道长所有的头发和胡须，消瘦的面容愈发显得清矍，如今就算他不是一本正经的时候，看着也像个仙风道骨的老神仙了。

“太好了，师父我去了”樊离离闻言欣喜的足尖一点，窈窕的身姿随即燕子般的掠起，火红的裙摆在静谧的林子间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几个起落后，人已经落在了大师兄的铸造间前。

师父曾经说过，大师兄是个打铁的。

没错，大师兄确实是个打铁的，他在自己家中的时候，打的是普通的菜刀锄头等。进了玄门的世外桃源后，他打的是江湖上各类最锋利的兵器和各种精秒的器具。

比方说玄门祖师爷留下的佩剑玄冥，被血煞盟抢走的那把赝品就是出自大师兄之手。比方说可以说藏在衣袖中连发二十支箭的微型连弩，箭匣子还可以随时更换。

更比方说眼下他帮樊离离打造出的这根用昆仑玄铁制成的软鞭：长约九尺，细若小指，通体乌黑，分为三百余节，环环相扣，中间暗藏着锋利的铁针倒刺。

用的时候只要将把手轻轻一旋，光滑的鞭子就变成了一条带刺的荆条。内里还有一层可以灌毒，再轻轻一旋，毒液便可顺着倒刺流出。

不用的时候往腰上一缠，将搭扣一扣，牢靠柔软的如同腰绳一般。

这样一条歹毒的鞭子当然不是老实憨厚的大师兄想出来的，其实连樊离离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想出了这么一条鞭子。

她只是听师父说大师兄什么都能做出来，没有他做不到只有别人想不到，脑瓜子里便灵光一闪冒出了这么一条鞭子的模样，然后大师兄听的眼睛发亮，当即一头扎进了铸造间，这才半个月的功夫就给捣鼓出来了。

“哇塞！太好了，师兄你简直就是个天才。”樊离离一边将鞭子抖的啪啪响一边点头笑道：“等我下山了，一定要查出害死掌门师伯的凶手，为他和济宁师太报仇。”

或许就是因为一直记着恩人的死，自己才会下意识想出这样的一条鞭子吧！樊离离看着鞭子有些发呆；若当年没有济宁师太，自己如今又会流落在何方呢？

“报仇没那么容易的，你还小，先练好功夫要紧”大师兄闻言微微一笑。

“我已经练的很好了，就是没有机会出去历练一番”樊离离反问道：“难道师兄你就不想为师伯报仇么？”

“想，当然想，不过报仇的前提是先要强大自己”大师兄沉稳的点点头，安抚她道“听师傅说血煞盟不是一般的组织，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报仇之事，要从长计议”。

“放心吧！师兄，我有分寸的，君子报仇，不光十年不晚，二十年三十年也是不晚的，等我修成混沌大法，就再也不用怕他们了。”看着慈父般的大师兄，樊离离笑了笑。

这些年来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和师父在一起，剩下的就是和大师兄在一起。大师兄论起年纪足够当她爹娘，又非常会照顾人，平日里对她呵护备至，两人名义上是师兄妹，实际上真和一般人家的父女差不多。

樊离离非常满意的将鞭子一圈圈缠在腰间扣好，摇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加倍的犯人。好了，多谢大师兄，既然鞭子已经做好了，我就赶紧挤辣椒汁去了，不和你多说了啊！”

“挤辣椒汁做什么啊？”大师兄觉得很奇怪，这丫头爱吃辣他是知道的，可是这里有的是新鲜辣椒。外面压根见不到的超级辣的昆仑玉椒这里遍地都是，天天新鲜的都吃不完还要挤汁做什么？难道这丫头又想到什么新式菜肴了？

“灌鞭子里去啊！真的用毒的话太没品了吧！还不如灌点辣椒汁又有效果又实在，万一遇到难吃的菜还能洒点上去调味儿。”

“你这想法也太实在了些！”大师兄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丫头，鬼点子忒多了。

樊离离出了铸造间后，拿了萝筐准备去洗辣椒，在林子里的温泉边看见松鹤道长拖了头大大的已死的鹿正准备开膛破肚的收拾，不用问也知道这肯定是大师兄今天打猎的成果。

玄门总坛这里着实是块风水宝地，四面环山的一处山谷，被高山峭壁阻挡着与外界隔绝。，谷底又有大大小小十数眼温泉，长年喷涌不歇。

温泉水滋润的谷中草木繁盛四季常青，植物长的好，小动物也很多，山鸡兔子野鹿什么的一群一群的，大师兄是个出色的猎手，隔几天就跑去打一次猎，因此师徒三人除了米面盐要从外面运来，其他的都能自给自足。

“师父，这个我来弄，您老就先歇着吧！”樊离离急忙跑过去，拦下了松鹤道长，师父年纪已经大了，却什么时候都不肯闲着。

小时候洗衣做饭的事情都是松鹤道长和大师兄在做，眼下她已经长大了，哪里能还让师父做这些琐事，可是松鹤道长太勤快了，搞的她大部分时间都要抢着做事情。

“女孩家家的，也不嫌脏”松鹤道长看着樊离离拉过鹿去，掏出匕首熟练的开始剥皮，一勺子温泉水浇上去，污血立即染红了鹿身下的大片草地。

“这有什么，自己爱吃的东西哪有嫌脏不料理的”樊离离边剥边道：“再说了，师父你不也常说江湖之路暗藏杀机，说不定哪天就遇到个人要和你斗个你死我活，若我连杀鹿的勇气都没有，以后可怎么杀人？”

“别想那么多，江湖也不是随意就能打打杀杀的地方。”松鹤道长纠正道。

樊离离这孩子心直口快胆子大，又固执又记仇，以后走上江湖估计真的会遇上不少冤家对头。

还好自己当年的眼光没有看错，她天赋异禀，练武出乎意料的顺利，一路不带拐弯的将混沌大法练到了第九重，还剩下的最后一重松鹤道长强压着不让她练了，怕她根基不够练得太快会反噬自身。

如今她的身手，只怕放眼整个江湖也算一流中的一流了。收了这么个百年罕见的奇才徒弟，松鹤道长自豪无比，觉得自己就算现在两眼一闭立刻去见祖师爷，这辈子也了无遗憾了。

“唉！师父真的老了。”樊离离一边忙活着手中的活计，一边看着不远处坐的端端正正的松鹤道长叹了叹气。

“师父越老越正经了”已经记不得有多久师父没有喝着美酒坐在谷中的草地上逍遥的晒太阳了。

这两年随着自己混沌大法修为的提高，师父一天天变的稳重起来，仿佛是一块被岁月的波浪慢慢淘走棱角的玉石，气韵愈发的沉积，外表却愈发的光润起来。

想想十年前刚开始学武的时候，师父终日里拎着一个酒葫芦，醉醺醺的指着墙上十段混沌大法的心法口诀对着樊离离道“照我教你的运功法子，先从第七段开始练起”。

“为什么从第七段开始，不应该是第一段么？”樊离离不解。

“祖师爷防盗意识比较强，墙上的顺序是错的，快点别浪费时间，先逆行经脉再顺行，往复循环三十六周天。”

“哇，又逆又顺，祖师爷好变态！”

“不得对祖师爷无礼，嗯，不变态哪能创出这么难练的武学”

“哇！师父你也不敬祖师爷了”

“师父年长，祖师爷不会怪罪的，少罗嗦，快点练”

……

“师父啊，你给我排的作息表上为什么那么多项目，除了练功外还还要学琴棋书画权谋兵法？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反正油多不坏菜艺多不压身，为师眼下就教你一个人，教一样也是教教十样也是教，你反正不吃亏。”

“谁说不吃亏啦，我一天要学满六个时辰的东西，没有时间玩了，累死了！”樊离离抗议。

“什么？才六个时辰，为师我当年每天最少要学八个时辰的东西，这样吧，为师看看，再加一项教你捉鬼算命画符念咒，万一以后你想当道姑了，把衣服一换就成了……”

“师父啊！饶命啊……”

…………

“师公，小师姑！突如其来的急促的喊声将樊离离的思绪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出什么事了？”樊离离循声望去，原来是大师兄的长子玄淇，前几年也成了玄门的正式弟子，不过他平时不住在总坛这里，每隔一个月会来送趟米粮。

樊离离算了算日子，离上次他送来粮食才三天，怎么就回来了？是出了什么意外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