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妃自打有了身孕，李世民对她的态度也是好了许多，这让无垢意识到枕边人的重要性。朝中党争的局势愈发明显，无垢也从世民平日的神态中感知一二，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不仅朝中有臣子势力，在后宫，同样有张尹二位宠妃的支持。

天策府如今像是被监视着，无垢也深深感受到威胁，并非要争什么，而是为了天策府，为了世民，为了孩子们，无垢不得不参与到这党争中。

夏日的天，总是亮的格外早，无垢轻轻翻身，抬手遮住刺眼的光亮，睁开眼看见世民也靠在床头，“回来了。”无垢柔声说道，李世民闭目养神之态道“嗯，天快亮了才回来，歇会儿就该早朝了。”

“嗯，再睡会儿吧。”无垢轻轻坐起，拿起床边的小扇给李世民扇风道“我也想进宫看看万贵妃她们。”

李世民微微一皱眉，很快又舒展开，说道“我同你一起进宫，我去上朝，你去请安吧。” 无垢点头说道“万贵妃很喜欢丽质，我带着丽质去，咱们一块儿进宫，回来怕是我比你晚些，你先回府吧。”

“这也不是大事，让赵檠在朱雀门等你便是。”李世民说道，顿了顿，继续说道“要是再碰上张妃尹妃刁难的，你也不必同她们争辩解释。”

无垢点头道“嗯。你再睡会儿吧，我去看看丽质醒了没有。” 刚一起身，李世民拉住她的手道“你知道的，张尹二妃勾结着太子和齐王。”

本来准备要起来的无垢，又坐回床上。静了许久，她缓缓说道“我也是近些日子察觉出来的，容儿也说，感觉咱们天策府像是被什么监视着一样。”

李世民没有说话，无垢握着他的手，柔声问道“我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与突厥，总有一战，朝廷，也有一战。”

“但是二哥。”无垢将手握的更紧，紧贴着心口“小妹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无论发生什么，也无论成败胜负，不离不弃，至死不渝。”

李世民的心猛然一颤，将无垢紧紧拥抱在怀中，无垢枕在他肩上道“太子和齐王勾结后宫，在父皇身边吹枕头风，这些年，你又征战在外，父子情谊也被这些枕头风吹的消磨殆尽，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是后宫的支持。”

“小妹，你可知二哥有多感谢上天把你赐给我。”世民轻推起无垢，继续说道“我本不信后宫这些嫔妃胡言乱语能蛊惑父皇，可日久也觉得有所转变。昨日朝堂上，我看得出，父皇极力控制自己，最后也是急冲冲地把突厥一事交给我，他也是怕自己被说服。”

无垢莞尔道“我本也不信。” “那为什么？”李世民见无垢笑的不明所以，“你看，韦泽怀了身孕，你对她不也好多了？” 无垢这话一说，李世民却一时缄口。

“好了，呕你笑呢。”无垢笑着在世民额上印下一吻，便起身去更衣。世民温柔地笑着，心中漾着微波，只反复着一句话，得妻如此，夫复何求①。

无垢换了一身樱草色②齐踝长裙，手臂上是鹅黄色薄纱罗披帛，在盛夏也显得凉意。来到厨房，只见鸳儿双手拖着下巴，闭着眼坐在蒸笼前，却憨憨地熟睡着，无垢轻拍了拍她，她才忙惊醒。

“看着锅，怎么睡着了？”鸳儿尴尬地吐了吐舌头，说着打开蒸笼，阵阵莲香扑鼻，无垢连连称赞道“只有鸳儿能做出来这带着洛阳老家味儿的点心。” 鸳儿“嘿嘿”笑道“那鸳儿就每天都做给王妃吃。”

一切都打点好，无垢这才抱着丽质来到门口，李世民早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上了马车，丽质便一直朝李世民伸手要爹爹抱，世民抱过丽质，无垢这才歇口气，说道“天热丽质吃的也少，仿佛轻了许多。”

“你不也一样，早上就吃了碗粥。”李世民略有哂意地说道，无垢微微一笑，没有争辩，“对了，你有许久没去见容儿了吧。”无垢拉着丽质的小手，随口问道。

世民点头道“有一阵子了，也不是我不去看她，自从韦泽怀了孩子，容儿对我的态度也是冷冷的，近来也忙，顾不上她，她和韦泽那儿还需要你替我多照顾着。”

“嗯，我知道。”无垢应道，低头想了想，又说道“对了，还有青鸾，自从腿疾以后，他就一直不愿和兄弟们玩闹，小小年纪，唉……像你，脾气倔。” 世民也叹了口气“性子傲，如今折了腿，有些卑怯。” 顿了顿，继续安慰道“放心吧，改日得空，我说说他。”

无垢抱过丽质，惊问道“你说说他管用？”

“管不管用总得试试，这孩子心高，得激激他。”李世民说道。

二人聊着，便到了宫门，“你且去吧。”李世民说道，又回头看了看正忙着拿车上糕点的鸳儿，说道“鸳儿，照顾好王妃，去吧。”

无垢抱着丽质久了，只觉得手臂酸疼，乳母见状，上前一步，接过孩子抱着，鸳儿一手提着糕点，一手打伞，样子颇为可爱，无垢接过她手中的伞，拿出帕子擦了擦鸳儿鼻上的汗珠。

只见迎面而来两人，走近见是东宫的孟淑岚，她亲密地挽着李渊的妃子崔嫔，既然是崔嫔，虽然年纪同无垢相仿，但毕竟名分上是庶母，无垢正要行礼，孟淑岚瞥了一眼无垢，却挽着崔嫔转身折入左侧的青石小路，留的无垢一行人好不尴尬。

“什么人啊，那么没眼力劲儿！”鸳儿愤愤不平，一手扶着无垢道“王妃，咱不跟她们计较。” 无垢心想，太子勾结后宫，原来东宫的妃嫔也没闲着，听到鸳儿的牢骚变说道“还说着不计较，怎么还发牢骚了？”

万贵妃宫里，万贵妃和薛婕妤正在下棋，只见薛婕妤身着素青色布衣，这般素雅显得与万贵妃金丝绸缎以及富丽堂皇的寝宫格格不入，她纤弱的手臂只戴着一只玉镯，注视着棋局，丝毫没有察觉到无垢的到来。

“哎呀，秦王妃怎么来了？”万贵妃见无垢站在门口，忙起身，“哎呦，小丽质也来了，来，让本宫抱抱。”

薛婕妤这才回过神，起身道“娘娘这儿来了客人，那我便先回去了。” 她的声音有一种莫名的安静，好像什么都与她无关似的漠然，让人沉静，万贵妃点头示意。

无垢仿佛觉得因为自己的到来，薛婕妤才离开，忙想挽留，万贵妃却拉住无垢，待薛婕妤走后，万贵妃这才说道“薛婕妤信佛，好静，不愿人多。”

无垢点头应着，宫人奉上了茶水，无垢拿起茶杯，随口说道“方才来时，看见了东宫的孟氏，和崔嫔在一块儿，孟氏常进宫？”

“可不是，都快霸上太子妃的位置了。”万贵妃不屑地说道，无垢急忙道“上回我瞧着太子妃说她来着，怎么？还被压着？”

万贵妃摆头道“你不在宫里，看不透呀！” 她指了指方才下棋的残局“你看，这小小一个卒，全然可以将军，别小看一个孟氏。”

小小一个东宫侍妾，可以自由出入内宫，可以跟后宫嫔妃联系上，可见东宫早已有了准备，无垢不禁感到阵阵凉意。

“娘娘知道什么？”无垢再三思量，还是决心一问，万贵妃微微一笑，毫无顾忌道“瞒得过陛下，可瞒不住本宫。”

素指轻抬，摇曳着轻纱宽绣，“都下去吧。” 无垢也朝鸳儿点了点头，示意让她抱着孩子也在外面等候。

“你的那点儿小心思，别以为本宫瞧不出来。”万贵妃说着笑了起来，无垢猜想，万贵妃长伴陛下身边，知道的消息也必然灵通，便说道“请娘娘明示。”

“呵。”万贵妃乍然一笑，“本宫瞧得出来，放心，本宫是帮天策府的。” 顿了许久，万贵妃围着圆桌，来回走了两趟，“东宫勾结着后宫，本宫不是不知道，谁不为自个儿打算呀，你要是有心，崔嫔倒是个好棋。”

无垢想起方才见到的崔嫔，微微摇头，“请娘娘明示。” 万贵妃走近无垢身边，轻声道“陛下百年之后，她若是无子傍身，你可知道她的结局？”

无垢恍然大悟，流传下来的规矩，陛下驾崩，没有诞育子女的嫔妃下令殉葬或是入寺修行，崔嫔今年才二十二岁，她自然不愿就此认命，“可是，崔嫔同孟氏，好像关系不一般。”

“呵。”万贵妃冷笑一声，“方才说了，小小一个卒，有时却可以将军。” 她拍了拍桌子道“你先等会儿。”

无垢点头，便静静地品茶，她并不确定万贵妃的话是否可信，可这整个后宫，万贵妃既然能握在手里，那她也并非简单，为了天策府，无垢愿意一试。

只见万贵妃拿出一个精致的雕花小木盒，“你看这个。” 无垢放下茶杯，轻轻打开木盒，见一枚白玉样珠饰，拿起一看，是戒指上的珠饰，反面还刻着字样，标志着这是宫中物品。

“这是当初我派人在承宗摔下去的那个山头上搜到的。”万贵妃收过木盒，珠饰却留给无垢，听到这话，无垢“噌”地站起，“是她！”

“你先坐下。”万贵妃拉无垢坐下，告诫道“这就急了？往后比这狠的，多着呢。”

注释①夫复何求:出自《诗经》，执子之手，与子共著。执子之手，与子同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子之手，夫复何求？

②樱草色:浅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