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母亲来探伤，小雉问出了心中压抑已久的问题：“妈妈，村里同年龄小孩都长有羽翼，菲菲也有，我都14岁了，为什么没有？是不是因为我是从山下捡来的孩子？”小雉问母亲。

母亲羽仙坐在床边，漂亮的白色羽翼轻铺在地上，眼神柔和地摸摸小雉的头：“傻孩子，不知问过多少回了，母亲何时骗过你？”

“咱们村附近的山鹰，生下来就有翅膀。同一窝生的鹰隼，力气都不一样。那些早早成年的，往往脆弱，经不起风雨。只有那些发育缓慢的，才会成长为真正的雄鹰。”

小雉沉默了。母亲耐心地陪他坐在一起。

此刻菲菲带小红豆去山里采药了。有一种叫做“祁仙草”的植物，对伤口复原有奇效。

“妈妈，我等不了，我要飞。”

母亲现出讶色，眼圈开始泛红。从小雉7岁开始，与他同龄的孩子纷纷长出了羽翼。那时候起，小雉就显得焦躁不安。一两年后变得沉默寡言，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也不跟其他孩子玩了。

再往后就变得懒散不堪，整天躺在小河边睡觉，仿佛对一切事都提不起兴趣。如今14岁了，小雉第一次说想飞。怎能不让母亲欢喜？

“昆爷爷。”

“什么？”

“你去求昆爷爷。他是个很不简单的人。只要他肯教你，就一定没有问题。”

那个爱喝酒的臭老头吗……

谁都不知道坤老头年龄究竟有多大。当村里现在的老人还是孩子的时候，坤老头就已经是那副样子了。他只有一个爱好，就是酿造各种奇怪的酒。

人们总是看到他在自家小院子里抱着酒葫芦晒太阳、睡觉，不问世事，不出家门。村里长老都很敬重他。平时没有特别的事也不会去打搅他。

这天清早，坤老头照旧拎着一葫芦小酒打开屋门，对着朝阳美美地伸了个懒腰。他一睁眼，发现一个14岁的男孩端正地跪在门口，肩膀上缠着绷带。

“雉娃子，在这跪着作什么？快起来。”

“我不起，除非您收我为徒。”

老头眯着眼睛，眼角略带笑意：“收徒？你是想让老夫收喝酒的徒呢，还是酿酒的徒啊？”

“小子恳请昆爷爷教我飞翔。”

“啧，你这娃，你既不跟我学喝酒，又不跟我学酿酒？可是老头子我，除了酒，都不会教别的啦，你还是快回去吧。”说完这话，老头子头也不回地进屋了。

一整天，坤老头都没有出过门。小雉就一直这么跪着。

第二天一早，坤老头又拎着酒葫芦开门、伸懒腰。一睁眼，小雉还跪在地上，脸色发白，神情恍惚。肩膀上的绷带，隐隐渗出血渍。菲菲陪他跪在一旁，眼睛湿乎乎地望着昆老头。

小红豆抓着小雉另一条肩膀，扑扇着翅膀，冲老头“吱吱”叫唤。

“嗨！哎呀，你们这是作甚。我一快入土的糟老头子，可经受不起你们这么跪着。都起来，喝点酒，暖暖身子。”说罢，就把葫芦抛了过去。

小雉双手接过酒葫芦，嗓音有点沙哑：“师父，您同意了？”

“哼。谁说我同意了？我这个，可不是一般的葫芦。里面刻着一个字，光用眼睛可是看不见。雉小子，你拿回去，把酒喝了，好好琢磨。只要不弄坏我的酒葫芦，还能告诉我这里面刻的是什么字，我就收你为徒。

7天为限，你若是答不上来，就还我葫芦，趁早回家，我也绝不会再收徒弟。”

小雉躺在床上，手里抱着酒葫芦发呆，母亲在一旁换药都没觉着疼。等换完药，小雉才一口一口地把酒品光。他使劲地咂摸嘴，结果还是什么都没尝出来，除了胃里暖烘烘的很舒服。（狡猾的坤老头，第二代酒鬼就这么轻易地培养成了。）

小雉抱着酒壶，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等他一觉醒来，两天两夜过去了。

醒来后，小雉发现，经过两日无梦睡眠，肩伤好的特别快。之前在昆老屋门口连跪一日，导致裂开化脓的伤口，现在已经愈合了大半。

三日后，云龙山顶，一个赤裸着上半身，肩缠绷带的14岁少年顶着烈日，盘腿坐在草丛中。他双眼微闭，双手捧着一个葫芦。一只血红色翅膀的小动物以一种很扭曲的姿势倒在一旁呼呼大睡。

一阵香风吹来，小雉睁眼，面前站立着一位窈窕多姿，背生蝶翼的美丽女子。这女子年龄比小雉稍长，俏眼含笑地望着小雉，色彩绚丽的蝴蝶双翼一开一合，在阳光照射下分外耀眼，吹来阵阵异香。

“你是谁？”小雉连续打坐三天，竟忘了上次的七日之约。

少女差点跌倒：“是我呀，你忘啦？上次，拿箭，射你的那个……”少女越说声音越低。

“哦，没事，不用放在心上。我已经好了。”

“那个什么……‘滑翔鸡’，我没有办法修好，对不起。”

“无所谓，我已经不需要它了。”

“那，有什么我能够补偿你的？”

“不需要。”小雉现在满脑子都是酒葫芦。

“那，这个，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好不好？”少女双手递上了一件亮闪闪的东西。

“这是我族最好的工匠打造的银甲，穿上它，就不会再被弓箭射穿了。”

“谢谢你。”小雉接过银甲，淡淡地道，然后再次闭上双眼。

少女无声地叹了口气，“那我就先走了，我们有机会再见吧。”

又一阵香风吹过，几个呼吸间，女子就消失在深蓝色天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