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素渊单膝跪在地上，以手撑着身子，略一张嘴，一大口仙血喷出，消散在空气中。

他抬头看着居高临下看着他的妖异男子，他这一生，唯一的至交好友。

竟然两人，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不过莫素渊并不觉得奇怪：债么，终归是要还的。

陌怜果然没有下得去手，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也一定会来找他，不管出于仙魔的立场，或是出于私人的恩怨，他总要来找他。

“你不是说。”苍漠冷笑着看着曾经不可一世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时间是最好的伤药么，不如你来试试效果。”

“对于有些人而已。”莫素渊勾起唇角：可是对于另一些人，时间并非药，却是毒。

于他如是，于他亦如是。

“是我欠你。”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不至被贬下凡，不至尽尝离别苦，也许不至走到如今的地步。

“承受不起。”苍漠冷笑一声：“不如让你痛快一点，也算不枉我们至交一场，你觉得如何。”

莫素渊笑出了声：“多谢。”

苍漠凑近他，邪魅一笑，一挥袖，莫素渊撞被击在树上，摔在地上口一张又是一口血喷出。

苍漠拂袖：“想不到你这么弱，你，不配我来杀。”转身，离开。

莫素渊背靠在树上，仰望夜色，忍不住咳了几声，自嘲的笑了笑。

眼前白光一晃，一个白衣女子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女子分明担心的要命，却非要摆出一副冷漠的样子：“你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摆给谁看。”

莫素渊咪眸，“你，怎么会来？”

白衣女子死死咬着唇：“你不是说，我未杀你，你不敢死吗。”

“没错。”他笑笑道：“天不收我，不过是要我还债罢了。”

欠他的，她的，以及她的族人的。

他杀过那么多人，如今，不知是否算可以解脱了。

只是，有些舍不得。他不在了，她再迷路，该怎么办？

他自嘲一笑：“日后你也无需惊讶为何满手鲜血我却还活着，那只是因为，我欠的人太多。”

她蹲下身，好笑的看着他，却笑出了泪：“你怎么不早点去死。”

他伸手靠近她，抚上她头上那根发钗，淡淡的笑：“你还戴着。”

她伸手想拔，却被他抓住了手连带金钗一起拔出。

她一时招架不住他的力道，被他带着撞到了他怀里。

待她回过神才看清，她握着金钗，他握着她的手，而那根金钗，已没入他的心口。

金色的仙血不断喷涌出来，他脸上笑容不变，脸色却已惨白，嘴上却是道：“我不会轻易死，要死，也只死在仙妻手上。”

“仙儿。”他抬起另一只手帮她擦去控制不住滚落下来的眼泪：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为他哭。

“忘了与我相关的一切吧。”他的眼里充满怜惜：“你不再是前世那个背负太多的仙儿，你的仇人，已经不存在了。你只是那个被哥哥呵护宠爱长大的公主冰梓仙。”

他望着她，眼底是一如当初的柔情似水，直至，他灵力耗尽。

直至，这个世上再无他。

良久后，她把那根金钗狠狠插入地里，咬着唇道：“你不配让我恨，也不配被我记着。”

是的，从此以后，她只是狐族的公主冰梓仙。至于那个仙儿，世上再无莫郎，又何来仙儿。

她把自己抱成一团：莫郎，若有来世，我愿做你座下白莲一朵，陪你看尽红尘万千，你说好不好……

“魔头，哪里走！”子言长歌拦下了苍漠的去路。

苍漠一捋衣袖：“凭你，想拦住本座？”

“当然不止我。”子言长歌话音刚落，落尘、夜烬和夜槿分别出现在他的其他三个方位。

“呵。”苍漠一瞧这阵势，笑了，目光扫过他们：“儿子，女儿，落尘上仙。”

“果然有趣。”一挑眉稍笑道：“五行阵法倒是差不多齐了，那么还有一个，是谁呢。”

一个青色身影飞过，与此同时五道光束从他前后左右以及上方射来将他困住。

苍漠抬头，忽然笑了：“竟然是你，我的怜儿。”

陌怜死死咬着唇，并不看他，只与其他四人竭力将阵中的他困住：她别无选择。他们五个，是仙界最后的希望了。

苍漠施法抵抗，不久却有血丝从嘴角流出。心下冷笑：看来是他低估了这五行降魔阵法的威力。

喉间的腥甜越发难忍，他只皱紧了眉把那液体咽回去。

而就在即将成功那一刻，上方的光束突然消失，五人受到反噬，皆被气流掀翻。

包括苍漠在内的五人俱是一惊，苍漠抬手，接住了下坠的她：“怜儿。”

其他几人各自稳住身形，子言长歌冷哼一声：“我早该想到，你为他，连命都可以不要。”言罢拂袖而去。

夜烬夜槿也相继离开，落尘走前，留下这么一句话：“阵法中断，位于阵眼之人，必死。”

陌怜等攒够了足够的力气，才抬眼，看着抱着她的那个人，乞求道：“不要再杀入了，我们回家吧，好不好。”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只是按她说的，带着她，回了幽谷。

他靠坐在流苏树下，凝视怀里的人，她奋力抬手，为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吃力一笑。

“相公，也许有句话，我一直忘了告诉你。”

费力一扯唇角：“我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我喜欢的，怎会单是你的前世或者今生，我喜欢……不，我爱你，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你罢了。”

“相公。”她伸出另一只手，双手捧着他的脸，努力在笑：“你说你喜欢看怜儿笑，为妻也，不喜欢看你皱眉啊。”

“还好。”她绽放出一抹极美的笑：“这一次，我不用看着你离开了。”

她带着泪的眸还没来得及闭上，挂着笑的嘴角还没有收敛，就在他怀里化作点点青光，消散在他怀里。

“怜儿，怜儿……”不知不觉，他眼里竟是有了泪：“想以千年的黑暗护你永世安乐，却不想，竟是亲手将你送上了末路。”

“啊——！！”

团团的黑气从他体内泄出，与眼前的美景一起消散，化为乌有。

只片刻功夫，高大的流苏不见了，无波的镜湖消失了，栖身的木屋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片荒原，一块石碑和一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绝色男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