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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后之龙脉 作者: 渲洇 字数:2923 更新时间:2015-07-27 16:08:00

番外:蒹葭尽白霜(三)

哥哥归来时,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少年,“蒹葭,这是瀓言。”他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信任他。”

少年朝我揖身行礼,“公主殿下。”他抬起头时,我看见他有一双明熠如星的眸,眸中尽是浅浅的笑。

这是我第一次见傅瀓言。

他是荆楚藩镇傅家的庶子,哥哥在荆楚之地游历时结识了他。傅瀓言在傅家并不受其父节度使傅卓的重视,自忖难成大事,索性冒险一搏,随哥哥北上帝都效命燕氏。

哥哥说我可以信任他,而后便再度离开帝都,哥哥说什么,我听就是。

哥哥行于九州网罗人才,而傅瀓言也的确是可用之才,有他在我身边,好像是哥哥不曾离去,我心安不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问他,他黑亮的眸子一转便会有答案,无论是言行上的琐事,还是家国军政。他通过我的手行事,他叫我写下的许多诏书我都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但他意味深长的笑让我意识到有什么在渐渐改变。哥哥让傅瀓言伪装成宦官待在我身边的意图我明白,哥哥虽不在帝都,却可借着傅瀓言和我,一点点蚕食帝都公孙家的势力。

这又是一场赌局,假冒的帝王和孤独的少年。我们一同行在悬崖之上,稍不留神或许就会粉身碎骨。深夜他在灯下看着群臣上疏,隽秀的眉总会微微蹙起,我知道那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可我依旧问他,“瀓言,你怕么?”

“嗯?”他转过头来,这时太平殿只有我们,他揉了揉眉心,并不答我,反是扬起了一个玩味的笑,“殿下在害怕什么?”

我小心翼翼的凑近他,不安的攥住他衣袖一角,我想要把他当作我的哥哥,“昨夜,我做了噩梦,我梦见亚父……就是葛得进,他从前逼哥哥和我叫他亚父,我梦见他又活了过来,掐着我狞笑,笑着笑着他又变成了公孙将军。”

他安安静静的听着,眼眸里总含着的浅笑不曾掀起一丝波澜,“后来呢。”

“后来……”我不安的咬咬唇,“后来我就死了。”

他笑了起来,手指轻轻掠过我鬓发的动作让我想起了哥哥,“殿下怕死?”

我点头。死亡的含义我虽然理解不了,但谁都会怕死,何况我还有舍不下的人。

“别怕。”他笑着说,“死并不可怕。大不了你,我也和你一块死,黄泉路上有伴,也就不可怕了。”

在那之前,我从未听人用如此风清云淡的口吻描述死亡,如果是哥哥他一定会告诉我他还活着没有人可以碰我,但这个少年说如果我死他会随我一起。

当时我只顾着思量他与哥哥的区别,而他话中藏着的意思,我直到很多年后将死时才明白——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孤独。

哥哥有时会回来,每次都是匆匆,他回来时会和瀓言商量些什么。哥哥和瀓言都是有抱负的男儿,我愿他们功成。

元干初年,每一步都走的惊心。

在那段岁月里,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由哥哥成了瀓言。

直到有一日,他忽然不见。我整日都在恐惧中度过,我想他或许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去办,但我始终是坐立不安的,到了夜里我仍没有见到他,我终于忍受不住,换上了轻便的衣服想要出宫。

这委实不算一个聪明的决定,可当时我为何如此冲动,我自己也说不清。

不过好在我还没来得及走出太平殿,瀓言就回来了。

“你这是要做什么?”月华在少年推开门的那一瞬铺了一地的银白,他的眼眸有如星子流光华彩,见到我时显然一愕,有欣喜的神情还存于目光中。

“那你又是做什么去了?”我有些恼。

他忽地一笑,“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去找我,担心我有危险。”

我老老实实的点头,“你不在我的确是吓坏了,有好多事没有你在我都怕我做不好。你这么久不回来,我真怕你是被谁神不知鬼不觉的给杀了呢!”说着说着,语调中竟不由自主的带了几分哭腔。

他似也被我吓到了,忙解释,“我怎么会有事呢,陛下让我保护公主,我怎么敢死……诶诶,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不该连声招呼都不打的,只是……只是若打了招呼,哪就没有什么惊喜了。”

“什么惊喜?”我抬头。

他咧嘴一笑,变戏法似的掌间多出了一支琉璃簪,“这些年天下动荡,就连宫中的库房里我都没能找到些好的簪子,只好赶着去了一趟杜野县的胡市。西域琉璃晶莹且脆弱,传来中土的并不多,还好,我找到了。”

那支簪子做工极精致,通体以碧色琉璃雕成孔雀模样,碧色中混杂的丝丝缕缕的蓝,别出心裁的被雕做了孔雀绚丽的尾羽,每一根羽毛的纤毫都细致如发丝,孔雀回首的姿态优美如生。我伸手想要触碰,却又下意识的收回了手。

“怎么了?接着呀。”他扬扬眉。

“瀓言……这是女孩的东西。”

“我知道,可你难道不是女孩么?”

他的话使我心中一震,猛的吸了口气。这些年我一直是以哥哥的身份存在于人前,我小心翼翼的模仿着哥哥,所有人都将我当作了另一个人,包括我自己,可唯有瀓言、唯有瀓言还记得我是谁。

我眼眶有些酸涩,心底好像有个声音在疯狂的念“蒹葭”这两个字,我的名,已经被遗忘了多时。我看着瀓言的眼,“谢谢……可是、可是真的用不上啊,我现在是哥哥。”

他笑了笑,将簪子塞进我的掌心,“你今年也有十五了对么?女孩在这年本该行笄礼的,这支簪子你且留着吧,我希望,你能在若干年后回想自己的十五岁时,不那么遗憾。”

“谢谢。”我低头摩挲着簪子,簪身尚有他掌心的余温,“原来今年我已经十五了,不知不觉,两年都过去了。”

“嗯,两年了。”瀓言说:“不知下一个两年,我们能否有足够的实力去达成夙愿。”

“瀓言,我听说你的故土在南方。你离家两年,有没有思念过那里。”我想起了哥哥,我与他出生在同一天,我及笄,他若是能回来就好了。

“想过。可是那又如何?”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时听不出半分无奈,“男儿志在四方,我总不能永远屈居于荆楚,因庶出的身份窝囊一辈子。”

“男儿都喜欢天下么?”我又想起了许久不见的哥哥。

“大约吧。”说这话时,瀓言也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天下于我而言只是模糊的概念,长于深宫的我从不曾理解,可天下却是少年的梦,无论是哥哥,还是那时的瀓言。

可如果瀓言知道了他后来的结局,他是否还会甘愿追寻这个梦。

八、

元干四年初春的午后,我与瀓言亭中对弈,举目满是翠绿,而垂眼黑白交错厮杀正酣。小黄门跑来通传,说皇后求见。

“锦扇啊……”我拈子沉吟,“我还是见见她吧,好歹她是皇后而我是皇帝。”

“别。”瀓言扬手制止,转头对小黄门说:“陛下身子不好,请皇后先回吧。”

“锦扇她……也很可怜的。”待小黄门离去后我低声对瀓言道:“她这些年一直在等她的夫君,可哥哥总不回来,我只得对她故意疏远,听宫娥说,她都哭过好几回了。”

“但你不是陛下,平日上朝祭祀还好,可私底下让皇后亲近了你,怎能不露馅?”

我摸摸自己的脸,“可打小人们就说,我与哥哥生的是一模一样的。”

“那是你小时候的事了。”瀓言无奈摇头,将茶盅推到我面前,“你看看你的模样——你今年十七,要知道这个年级的男孩可是会大变样的。”

我撇撇嘴,“你又没见到我哥哥,怎知道他变样了,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见他了,自从去年上元他回来过一次。”

“不,我见过他了。”瀓言却说:“他回来了,就在帝都。”

拈子的手顿住,“他回来了?”我喜道。

“他回来了。”瀓言说,可眉心却微微攒起。

沉浸在喜悦中的我并不知道瀓言的没说完的隐忧,也没想起问一问瀓言,哥哥回到帝都已经几日了。

“我前几日去看陛下,他身边又多了几名有才之士做心腹,甚至还包括化外之人。我见到他时,他正同一名道士说话。”

“那是谁?”

瀓言苦笑,“我也不知道。这几年陛下游历在外,有许多事,我们都不知道。”

瀓言那时便已经感觉到,哥哥与我们已在时光中见见疏远。可笑我却还以为他仍是那个在太平殿与我紧紧相拥的哥哥。

作者的话
渲洇

男主出场,顺便在最后让连玦打了个小酱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