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书生，不是一般的书生。他可是司城九天老头的独子，司城慎。司城家是琴棋书画四大家之首，主棋，其它三家都已没落，司城家到了九天老头这儿算是有了起色。

得司城家相助便可得天下，世有三顾茅庐，到这老头身上你三十顾也无用。先王打江山，这老头冥顽不灵，无论如何都不出身，险些被放火烧山。

直到后来登了帝位，其他不甘心的兄弟几人私下里仍在诽谤，皇甫衍得了狗屎运居然撞上这杆子好事，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能让司城家涉政。

皇甫衍自然不会告诉他们自己那日只是恰好在赌场赢了几个钱，恰好去凑了个热闹，又恰好手一滑钱袋给扔了过去。随手给街头乞丐丢银子的事自己也不是没少干，堂堂皇子，岂会缺几锭银子？

皇甫衍若是再告诉他们是司城慎当初在自己身后赖死赖活要帮自己他们肯定气的吐血。回到原点，银子丢给就算了，这书生一瘸一拐的抹着嘴角和额头的血迹，跟着皇甫衍非说不能欠什么人情债云云。

皇甫衍敢拍着胸膛说他这辈子从未见过这般死脑筋的人，无奈拿了纸笔写了所谓的欠条，大概意思就是这书生欠了他的银子和人情，日后定当悉数奉还，若有所求尽管开口。

满脸黑线的皇甫衍真心觉得这书生不是痴就是傻，自己表示的很明确他不缺钱，也无欲无求。普天之下，还有他得不到的？无非是他自己懒得去趟洪水。

直到那书生落笔署名，皇甫衍彻底凌乱了。司城慎，明晃晃的三个字，司！城！慎！要给别人，肯定惊讶的合不拢嘴，不说被馅饼砸了脑袋，狗屎砸上也愿意。皇甫衍不然，这书生合着是真的被打坏了脑袋吧，逗自己玩呢？你是司城老九的儿子，老子还是玉皇大帝呢！随意应了几句就打发他离开了。

欠条的事皇甫衍没几日就忘的一干二净。

俗话说得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段孽缘就算是开始了，皇甫衍之所以称之为“孽缘”，是因为后来两人对酒当歌时他常常对司城慎抱怨感慨，“若不是你当时纠缠我，现在守着一块封地亲王也落个逍遥自在。”

“也不见得，……”

此话一出皇甫衍就后悔了，这家伙滔滔不绝长篇大论自己耳朵都生茧了。

言归正传，这司城慎并非只是表面那呆板文弱的书生样儿，脑袋里装的东西不比司城老九少，只是嗜酒成性。之所以留下一纸欠条，是因为性情如此，从不愿亏欠他人半分。至于为何会被酒楼的人殴打这事也追究不清了。

半月后皇甫衍再度游走赌场，出门时手里惦着鼓鼓的钱袋一脸的悠闲自在，巷口拐角与人撞了个满怀，入眼一袭玄色衣衫，手掌空悬，酒坛应声落地，醉香扑面。面前人踉跄退了几步，皇甫衍定睛一看竟是那日的书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两人勾肩搭背进了酒楼。

“在下司城慎，还不知道公子名姓？”

皇甫衍简直哭笑不得，小子你玩玩就够了还真是屡试不爽？那我也陪你玩玩。

“爷我是皇甫衍，货真价实的二皇子！”顿了顿，“若你真是司城老九的儿子，便助于我得天下。”

本是一句打趣的话，岂料阴错阳差成了真。

世事难料，逃不过的劫，兜兜转转终会到。

司城家的规矩，不参政事。司城老九最终只是感慨，“该来的还是来了，好自为之罢。”

失宠的二皇子突然得势，朝堂轰动。有了司城慎的帮助，皇甫衍轻而易举得了帝位，北熙的疆域全凭司城慎作阵短短几年拓了大半。

二人交好，私下里称兄道地，把酒言欢，好不自在，只是这司城慎嗜酒的毛病也没少惹祸端，皇甫衍屡次劝解未果。

司城家惨遭灭门，自司城慎与皇室人交好，司城老九就看到了结果，只是不曾想来的这般快，若他还在世怕是要气的跳墙。

皇甫衍得第一个皇子之初，便于司城家未出生的女儿指腹为婚。司城难与其双生的姐姐司城郁这才得以幸免，只是这婚约已然作废。二人自此隐退，这十年司城难没有忘记祖训，司城家的棋艺不仅没有失传，反而愈发精湛。

从前的对弈是为了征战沙场，如今却是多了几许闲情，只愿世间纷争不扰，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