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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面露困惑且陷入沉思许久不曾回神，名为云婵的美人有些失望地扶正发际的头饰，“也罢。本宫小睡九百余年不曾问世，莫说是你这只小狐妖，恐怕连兄长身边的天妃也要忘记本宫的存在了吧。”

“公主恕罪。”溯雪凭借宽大衣裙的存在，不着痕迹地向后挪动，试图扩大与云婵美人的间隙。

姬涟仙君有一套独到的处世之道，而为了将这种“优良传统”传承下去以便于后世之仙都能记住他，于是寻了一个由头，将溯雪圈在山洞里进行三个月的封闭式教育。一番教育下来，溯雪用两个字概括：服软。

仙君三个月的成果被徒弟只用两个字就概括出来的事着实打仙君的脸，可偏偏居所里的侍者徒弟都不是省心并且能够管住嘴的，很快仙君的丢脸事件就无仙不知，无神不晓了。

溯雪跪在仙君座前，膝盖下是问隔壁浣衣仙子借来的搓衣板，溯雪双手平开举过头顶，接受带着小孩子脾性的仙君的惩罚，“气煞本座了！本座千辛万苦研习出来的认错之理居然被如此嘲笑！可恨啊！天妒英才啊！”

“其实也没有多费脑子研习，佐不过碰到打不过实力强盛，后台强盛惹不起的神仙先一步认错就是了嘛，然后再拍拍屁股走人。”溯雪小声嘀咕着，“什么嘛！就为了这点欺负徒弟！哼。”

然后……仙君手里的木枝就碎裂成粉末了，随风远去……嗯。今天桃树上的桃花格外的红呢！

虽说是师父千辛万苦研习出来的方子，试用结果百试百灵，但还没有到达那种可以开馆授徒的效果。用姬涟仙君的话来说：毕竟还是有很多太过不识趣的神仙，你总是承认自己有错也不是什么长远办法，反而他会十分反感这种事情。所以嘛徒弟！师父传授你一招:愿你以后再也不会碰到这种神！

尽管有了师父的祝福之辞，溯雪不免觉得额际有冷汗冒出，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美人，万一是个蛇蝎美人喜欢笑里藏刀那可就要完蛋了。现在她只求云婵殿下可以放过她的狐狸小命，这样她还可以回去揪着师父的领子让他认真教她敛梦之术，而不是这些无用功的东西。

云婵先是愣神，美丽的眼睛里带着不解，然后一抹妩媚动人的笑浮上红唇，“果然是他的作风，小狐妖，你跟着姬涟那么久不会只学了他的这个本事吧？”轻笑一声，随后扶着侍者的手缓步转身回到红纱的座位上，溯雪盯着她的后背，肩胛处有一朵华贵牡丹盛开，薄纱红衣斜斜地挂在身上，随着移步移位的动作露出部分白皙的皮肤，称着墨色的长发，饶是女子也忍不住脸红。

“罢了。本宫早有耳闻，姬涟仙君挂着敛梦师的名头，却时常跑出宫寻花问柳的。”云婵殿下手执酒杯，眼睛眯成妩媚的弧度，“近日花神主节，天界必定有不少的女仙游玩，想来让你送花也是这个由头罢。”

原来是借花献美人。

“莫气，小狐狸。本宫也很久没有出来游玩活动筋骨了，就带你走一遭罢。”

千年间的时光一瞬即逝，纵使她厌恶云婵殿下的所作所为，可那个肩胛处生牡丹的女子，却还是被她惦记了这么久，当然是个反义词。

隔壁花神宫新添了几位仙子，姬涟仙君整理仪容与她们聊天谈笑，分享偶然间得到的几遭奇闻趣事，引得仙子们执扇掩面，连连发笑……以上均为溯雪蹦跶下车架看到的景象，一身贱皮子的师父被众多美丽仙子围绕其中的模样着实令她有些诧异，一不小心还摔了一跤。

起身的时候手臂被人稳稳扶住，借此溯雪站起身，抖抖裙摆上的灰尘，云婵公主披着大红的披风缓步走在铺满花瓣的石阶路，过长的后摆拖出宽大的痕迹，“多年不见，姬涟仙君的风采依旧啊！”

“切！不过只是仗着皮象好看一点就到处招蜂引蝶，哪一次花神主节的日子不是满身胭脂水粉气味。噫！难闻死了！”

“习惯就好了，你日后长大了也是会有用这个的时候。”

巨大古树下放置的计时芙蓉花枝刚好转到第八枝，溯雪眼尖地看到隔壁水神的小侍者挤在人群里抢着什么东西。第一次被挤歪了发绳铃铛，又被踢了出来，小侍者很有一种不放弃的精神，扶正了铃铛，抖抖身上的灰尘，瞅准了一个空隙就又钻了进去……

如此混乱的场景溯雪表示不感兴趣，摆摆手去问附近的花神小摊要了一碗水喝，云婵没有多管她的事，嘱咐了几句就扶着侍女的手到处散步去了。不过对于溯雪来说，云婵不在确实放松了不少，少了那种甜得发腻的味道，而且无形之中行为举止少了那份和公主一起的拘束之感。

溯雪心情大好，压了一根银制发簪多要了点东西，一边找个清净地方，一边享受难得的好时光。

小侍者挤歪铃铛也要抢的不过只是花神主节之时仙子为了招揽人气顺带置换碎钱包好的小块点心。不多，一油纸袋至多四块，加之碾压过度，本来就不够牙缝的点心瞬间只剩一袋粉末。溯雪一脸冷漠，“做神仙做成你这个样子，我也是挺佩服的。”

小侍者捂着脸，“都怪我旁边的仙，闲的没事干吃那么胖，把我当作面饼一样挤来挤去。”溯雪闻此言，一手扶着朱红酒碗喝完其中酒液，空出来的手带着同情，怜悯，嘲笑，看笑话等诸多形容词汇聚成的复杂情感，摸了摸小侍者的头。

“不哭！等什么时候我练成了师父那样的无敌厚脸皮，本姑娘带你挤回去！对了，你记住了她们长什么样子吗？”

“……没……”

溯雪一头撞上了旁边的花树树干，一时之间觉得头好疼，然后心里也有点疼。

柔软且美好的东西总是脆弱不堪的，就像护在手心里的花瓣一样，手指打开一点缝隙就会被风吹走，然后跟随裙摆的荡漾愈来愈远，最终落在泥土里被来来往往的脚步踩踏。

就好像很多年后的大中午，日头毒辣的阳光被树冠遮挡住，她靠在身后软垫上休息，手里握了柄扇风的扇子，慢悠悠地摇动。身侧月白色的少年抖动着头上的毛绒狐耳，万分期待地伏在她旁边，幼兽撒娇一样拱了拱她的胳膊。

掐着奶声奶气的声音，“阿，阿雪。那，那后来……那只小狐狸怎么样了？”

雪娘摸着狐耳少年的发顶，后者用头去蹭雪娘手心，显然手法让小狐狸感到十分舒服，雪娘眼底有莫名情绪流动，“后来啊……”树枝被风吹拂，枝叶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后来那只小狐狸就长大成了一个温柔体贴的狐狸姑娘啦！”

很显然这只是敷衍讲童话故事的语气，小狐狸很是不满意雪娘的回答，化形成了原身狐狸模样，毛绒的尾巴摇来摇去，嘴角憋出一个生气的样子，“阿雪最坏了！”

雪娘扶额，就着手里的扇子赏了狐狸一记板栗子，瞬间狐狸就变回了人形模样，捂着额头的伤疤眼泪汪汪地盯着雪娘看，“阿雪又打我！”

“我又没有说错什么，你们不是都希望听到最希望的结局吗？”扇子遮住雪娘半张脸，仅剩的眼睛有哀伤涌动，“有些事情最真实的结局往往是你们最不想最不愿看到的，而当有人说出一个更好的结局，你们不是都会选择去相信那个最好的结局吗？”

“阿雪骗小孩子！最坏了！”

雪娘冷冷起身，“小孩子？如果没有算错的话，今年一过仲秋，你应该一千七百岁了吧？一千七百岁按照狐妖的历法来算的话，已经不小了……”眼睛眯成朱色的一条细缝，扇子续足力量，一扇子重重打在少年额际……

有血迹滴在软垫上，少年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的雪娘，额际的图案浅浅泛了一道光亮就归入皮肤消失不见。血液是从雪娘手心里滴出来了的，扇子前段触碰少年的地方裂出一道缝隙，然后逐渐扩大，最后那道缝隙扩进了雪娘的手心。碎裂的扇骨划破了手心皮肤，血液汇成一流滴在软垫上。

“今天……”头发垂落遮住眼睛，雪娘捏碎扇骨转身走出阴凉遮蔽，“去望月湖泡一泡身体，我没有让你起来，就不要起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雪娘突然发怒，一扇子像挠痒一样打在他头上，然后手心就开始流血，但是泡湖是雪娘吩咐的事情啊！他可是一只听话的小狐狸！于是一手挡着毒辣阳光，光着脚跑到湖边跳进去泡水。

该说他单纯还是傻。

手心的伤口愈合，雪娘盯着狐狸跑去泡水的背影出神，半晌才轻飘飘地说出一句话：“……那个故事的结局可是你一手造成的啊……朔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