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六章 身陷囹圄
“几日不见,这身子果然更虚弱了……”
淳于晏左手切在青竹脉上,神情略显责备地看了一眼青竹:“那日公子你本就不该现身才是,之后更是在点将台上触怒刘玄,若非校场那些将领同刘玄达成了协议,公子你只怕凶多吉少,老朽这把老骨头,本就不指望能再活几个春秋了,可公子你毕竟……”
“那日现身救先生,一来是为了承淳于先生你这些时日一直照顾晚辈的情谊,二来自然也是为了自己考虑……”
青竹轻轻咳了一声,淡笑道:“倘若没了圣手淳于晏,只怕这谢青竹这条残命要能苟活下去也是着实困难,何况……”
青竹淡淡说道,语气中却带着一分自信:“青竹还从未做过没把握的事,那日青竹既是敢站出来,也必是料到最后刘玄不敢杀我。”
淳于晏闻言却依旧是摇了摇头:“公子几日前在点将台所说的那些话终究是太过冒险,公子你便是顺了刘玄的心意说几句违心话又如何?那日变数如此之多,老夫只要想到万一……”
淳于晏说到此处后怕看了青竹一眼:“便是晚上做梦也要被惊醒。”
青竹轻轻笑了笑,也不言语,只是静静等着淳于晏切脉。
青竹看着淳于晏这个已活到了古稀之年的一个老头为他如此担惊受怕,心中也暗生几分愧疚。方才他同淳于晏说没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话是不错,可这次他之所以为救淳于晏站了出来,却从未想过最后他还能活……
他的那章乱世清平乐,放眼天下英雄,能逐此中原者,除了刘秀,别无人选。而人的精力也是着实有限,即便是他谢青竹,在专心应付匈奴之后,也着实无法再分身相助,他唯一能帮刘秀的,就是在宛城临行那日,留给刘秀最后一计,争取王匡。
刘秀前往河北招抚之前他曾同刘秀密议,那时的天下布局,赤眉因谢方之死偃息旗鼓,王莽气数将近,若等刘玄真的取下这锦绣江山,只怕再要将刘玄逐出长安,只怕已不是朝夕之事,而青竹却看到了其中一个变数,便是王匡,只是不曾想最后却是赤眉先了一步,王匡如今却已投靠了赤眉。
而赤眉不负众望,果然也借助着王匡突发奇招,那方将这长安城掀的满城风雨的缣帛最后终于祸及了偏安一隅的淳于医家,眼看淳于晏便要成为赵萌的刀下亡魂,他决定站出来,除了为救这个曾于他有救命之恩的古稀老人,更为了将这场刮满长安城的流言。
长安城中的这场流言终归是一场流言,虽然有王匡的一封陈罪书,能令坊间百姓信个大半,可这更始朝中明眼人只消一眼便能戳破其间伎俩。此番流言能令得五王作乱已然是个意外之喜,若是再有其他进展已是不可能,而倘若便连朝臣都已相信了这个流言,知道他们一直为之效忠的陛下竟是那样不择手段让兔死狗烹,这新朝便也从内垮了。
最后这根压垮骆驼的稻草,便由他谢青竹亲自来做。
这一切的思量只是在屠刀在淳于晏头顶举起那电光火石之间便已被青竹想了个通透,至此,青竹算计了天下,也终于将他自己算计了进去,成为他通盘棋局中的一颗棋子,而他自己的生死,在这全局利弊之下,已不再为他所计量……
可若说他现在还能好好活着,也是侥幸,自那日晕倒在点将台上,醒来之时便已被软禁在了未央宫一处偏殿内,他也听说了皆是因为那日校场诸将同刘玄达成的协议,他才得以能活到今。刘玄倒也未曾太过责难他,只是停了几日汤药与渡穴,一日左心前胸处突然发作,痛地他已趴在雪地上不能起身,几名看押他的禁军急忙把刘玄找来,刘玄这才赶紧将淳于晏给带进了宫,而这之后,虽是不能每日都能入宫,可淳于晏每次入宫停留的时间都越来越长了。
青竹唇角轻轻向上勾起,近几日从刘玄看他愈发阴沉可怕的眼神,或者是淳于晏时不时从宫外给他带来的消息来看,他知道,面对着赤眉同河北两军的连番进攻,汉军看来又吃败仗了。草原另一边匈奴栾提比也已同呼都而尸道正式宣战,一切都已向着他计划的方向发展,青竹愉悦地呼出一口气来,即便是此刻就死,他也没有半分遗憾。
而阿栾……
青竹从怀中掏出一个装满玉碎的丝袋并同一把金刀,轻轻叹了口气。想必凭借着刘秀和苏旷联手,即便是阿栾坐镇的赤眉,日后只怕也会败下阵来,不过这些都不要紧。青竹淡淡一笑,因为在那之后,他便会将这些全都还给她,送她回那片生她育她的草原,在那里,也许她会更快活……
便在这时,站在门外看押的几名禁军恭谨的声音由远及近传了进来:“陛下。”
青竹不缓不急将手中事物重新揣回怀中,看着推门而入一脸铁青的刘玄狠狠将他望着,青竹唇角处的一抹笑容却更是愉悦了:“哦?又吃败仗了?”
刘玄携着屋外寒风几步踱到青竹身前,狠狠将青竹望着,寒声道:“是啊!又吃败仗了,不过你又可知,若是朕更始亡朝,你谢青竹也休想活着从这离开!”
见青竹依旧是一副从容模样,刘玄心中怒极,神色却还渐渐平静下来,一瞬不瞬将青竹望着,语气透着一股丝丝冰凉:“你还是不肯效忠朕?”
青竹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都这么多天了,你觉得呢?”
刘玄咬牙看着青竹,恨声道:“你以为朕肯让你活到今日便真是因为朕忌惮了那群莽夫不成?这么多天过去,朕难道还不能将他们兵权架空?再看看他们给朕打的那些败仗,他们威胁不了朕,他们也帮助不了朕,朕要的,是你谢青竹对朕的效忠!”
青竹抬头轻轻瞟了刘玄一眼:“我从未指望你会信守承诺,你觉得我会在乎生死?不过我倒是奇了,从前那些效忠于你的王匡李轶哪去了,王凤又如何了?待将身边之人一个个铲除干净,只留赵萌这一个连李轶都不如的废物在身边养着,等赤眉攻来的时候,你终于发现满朝竟无一人可用了吗?可惜,晚了。”
刘玄上前一把将淳于晏给拽到了一旁,伸出一个手指怒极指着青竹:“朕之所以落到今天这副田地是因为谁?谢青竹,还不都是因为你!朕这些天何时不是命人好生将你伺候着,可你呢,你便是如此回朕?”
刘玄唤过两个禁卫过来:“既然礼求不得,那便是让你见识见识这长安刑狱也未尝不可!朕知晓你的能耐,所以朕不会杀你,朕会等,等到有朝一日你向朕低头!”
青竹长身从榻上而起,瘦削身形却依旧高挑,傲然将刘玄望着,淡淡道:“你看看,这便是你,刘玄。你终究还是未认清,自己究竟是为何而败落至此?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从始至终便知你究竟是一个怎样为人,从你猜忌忠臣私用赵萌到今天,这只是一个开始,终有一日,你会步上王莽的后尘……”
青竹挥袖拂开正欲上前的两个禁卫,似是想起什么,又回头纠正道:“不对,将你同王莽相提并论反倒是还玷污了王莽的名声,你刘玄在这历史长河,顶多只是一个登不上台面的丑旦罢了。”
刘玄看着青竹渐行渐远的背影,只觉浑身血脉喷张,气的不轻,一股杀意蓦然涌了上来,可他终究又舍不得谢青竹那冠绝天下的才智,那个昆阳城上只凭三千汉军杀的四十二万新军片甲不留的谋士。哪怕天牢中只能从谢青竹口中撬出一句计谋也好,想到这里,刘玄心中杀意这才逐渐退了下去,只要这长安城在他手中一日,谢青竹便一日逃不出他的手掌,既然如此,计较这些又有何益?
刘玄渐渐静下心来,眉头却越锁越紧,他不能再这么败下去,脑海中蓦然想起方才青竹的一句话,豁然站起:“朕还有王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