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方才谢方嚼菜时那副精彩的神情，青竹此时淡淡一笑，便被苏栾瞪了一眼：“笑什么，只是醋放多了点！”

“只是多了一点？”

青竹眼底浸满浓浓笑意将苏栾望着：“方才我也捡了一块尝尝，确实是有长进了，盐放的倒是不多也不少，可这醋么，你不知道平素食醋只消微量便可？”

苏栾红着脖子望着青竹语气强硬道：“当然知道！我只是……只是手一抖放多了！”

青竹嗤一声笑了出来：“也难为了你做了这么大桌菜，偏偏每盘菜醋都放多了，一定很紧张吧？”

苏栾结巴一会儿，终究没有说出什么，只是默默将头低下去，青竹却还是不打算放过她继续穷追猛打道：“父亲也挺给你面子的，每盘菜都几乎吃了大半，这会儿估计还在外面灌水吧。也难为了父亲自从娘亲去了之后独自一人活了后半辈子，临了到了今天却吃了儿媳这么大一桌醋，父亲也挺不容易，呵呵……”

“你真是够了！”苏栾羞红着一张脸将手指在青竹的鼻尖上：“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大桌菜你才吃了一口！”

青竹含笑将正指在他鼻尖的这只爪握在手中，揶揄道：“恼我了？”

苏栾瞥了瞥嘴，将头扭朝一边：“恩！”

青竹嘴角向上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乖，别闹了……”

苏栾回过头来愣愣望着青竹，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她别扭地时候这么顺着她，苏栾此刻心中就像吃了一块糖人一般甜的都快化了，这时青竹又将她拉的离他近了一点，只听青竹指着这一大桌菜说道：“去将这些盘子拾掇拾掇洗了吧……”

“哦……”

苏栾此时还沉浸在方才那声乖中，便老老实实地听话去收拾盘子去了……

青竹看着抬着一摞盘子摇摇晃晃摇出去的苏栾，脸上浮现一抹宠溺的笑容。少顷，只听哐啷几声，青竹眉梢情不自禁挑了挑，便再也笑不出来。

便在这时，赵凡从门外闪身而进，恭恭谨谨跪在青竹身前：“公子唤我？”

青竹此时也无暇再分心其他，收敛了会儿心神，点头道：“近日因为身体抱恙，便一直没空见你，今日将你叫过来，可知是为何？”

赵凡思索一会儿，激动道：“公子可是要对匈奴动手？”

青竹点了点头，自怀中掏出一方缣帛并同一把昨日苏栾才交到他手中的匈奴信物金错刀递到赵凡手中：“你们十人在大漠潜藏许久，已有几人能够接触到草原的那些势力，既然如此，要办成这份差事相对也会轻松许多……”

赵凡从青竹手中接过两份东西，疑惑道：“公子是要我们如何做？”

青竹看着赵凡，一字一句道：“我要你们再立一个匈奴单于！”

……

※※※※※※※※※※※

此刻新莽朝堂之上死寂一片，前线宜阳传来消息，汉军赵萌派兵在宜阳城外叫战，大司马王延中计率军出城，被汉军自上游截洛水灌城，全军尽皆覆没，而此时宜阳已被汉军攻陷，新朝除了首府长安面对汉军攻势竟再无险可守……

王莽身着冕服此时全面色尽褪跌坐在地上，哪还来一丝帝王风范，朝堂众臣也是纷纷面如土色。若是汉军攻入长安，他们这些新朝旧臣会落得个如何下场还不得而知。

便连一向沉稳如斯的严尤在听闻王延战死的消息之后也跪倒在地，两行热泪顺着颊边便流淌下来：“王兄……”

那日在河西走廊他不惜将王延绑在一旁违命也要率兵奔赴昆阳，若非王延随后向王莽力保，只怕此刻他早已身首异处，虽然尽管如此，他还是受到王莽猜疑，而王延也因此被急急调赴宜阳，却不料这一调竟是让王延踏赴了鬼门……

想到这里，严尤一拳砸在大理石铺就的地上，恨声道：“是严尤累了你！”

他同王延，同朝为臣十余载。他们二人在朝堂之上相护制衡，在战场之上却并肩杀敌，王延虽较他年幼许多，可却是严尤在这偌大朝堂唯一的朋友。世人提到他严尤时，便总会拿王延同他作比，说若是再过个几年，兴许王延能变成新朝第二个严尤也犹未可知。可如今王延已逝，独留他严尤一人活在世间……

严尤尚在悲痛之时，突然听见王莽唤了他一声，声音竟显得苍老嘶哑：“严卿……”

严尤急忙望向王莽：“陛下？”

王莽看向严尤眼中透出一抹希冀的光芒：“事已至此，不知严卿可还有什么办法？”

见严尤低下头去久久不语，王莽眸中神色渐渐黯淡。

是啊，昆水之畔新朝四十二万大军尚且尸骨未寒，宜阳又相继失守，朝中大将王延更是因此殒命，这对他新朝来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即便是那个严尤，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王莽不禁叹了一口气……

新朝，真的是气数已尽……

严尤朝着王莽庄重一拜到底：“严尤，愿誓死追随陛下！”

群臣见严尤拜倒，也急忙纷纷效仿：“臣也愿誓死追随陛下！”

王莽无力挥了挥手：“罢了，退朝吧……”

王莽散尽了朝臣，一步一步朝着宣室殿走去，便在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跑到王莽身前噗通跪下：“陛下，宜阳百姓将王延大司马的遗骸送回来了！”

王莽身子一震：“王延回来了？”

内侍急忙点头：“是，只不过……”

王莽急道：“不过什么？”

内侍犹豫一会儿：“同大司马一同送回来的还有一名身着汉军军服的将领，只是宜阳百姓见大司马临死前似是死死将这名汉将护住，便以为这人也是我朝中人，而那时汉军快要进城，他们也无暇细想便也一同送了过来，这人现在还活着，只是尚在昏迷，还请陛下定夺。”

“王延他最后拼死护住的汉军将领？”王莽面露一丝异色：“那人现在何处，速引朕去！”

王莽在内侍的引领下到了一处偏殿，掀开层层帷幕，只见尽头床榻旁此时正跪了一人掩面痛哭，王莽待看见那人，疑惑道：“姝儿，你在这做什么？”

王姝闻言急忙抬起头来看着王莽，声音几近颤抖：“父皇，是他，是他……”

王莽心中疑惑更甚，急忙向前走近几步，待看清榻上那张虽满布伤痕却依稀熟悉的轮廓，不禁惊道：“这是……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