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忠臣仁臣
几在昆阳城门大开将刘秀一干援军迎入城门的同时,宛城汉军主力处。
一众攻城将士此刻看着宛城内就这般突兀窜起的冲天火焰,虽是白昼却依旧将宛城四周方圆五十里天空映照得一片赤红,一阵浓烟自宛城西北方向飘散而出。
谢方一身玄甲只身站在中军,觉得此刻恍惚如是做梦一般,这几天接连派出了十几队敢死之士也未能烧去梁丘赐囤积的粮草,本都决心放弃,可这些粮草却在今天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被人烧了?
一旁刘玄也是就这般愣立许久,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神色,转头看向谢方:“大司马,那真的是宛城的粮草?会不会是梁丘赐的疑兵之计……”
谢方摇了摇头:“不会有错,虽然我们派出的敢死之士几近覆没也未能将粮草烧了,可毕竟大致方位还是摸索到了,那个地方,应是梁丘赐在城中所囤积的粮草无疑,只是怎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
刘演往前站了一步,沉吟一会儿:“无论是何人将粮草烧了,对我汉军都是正是一份天大的恩情,追究无益!陛下,请让刘演带兵再发起一次攻城!”
一旁苏旷捋了捋下颌的胡须悠然看着宛城大火,面上划过一丝狡色,出言附和刘演道:“大司徒说的不错,现在再来探究粮草一事还为时尚早,只要能趁这个机会攻下宛城,这几日我军的伤亡以及昆阳的一万将士都可以给他们一个明确的交代了!”
刘玄将询问的眼神投向谢忠,见谢忠默许地向他点了点头,心中也拿捏了一个分寸,肃然看向刘演:“大司徒,这次攻城便又依仗你了……”
话还没说完,不远处宛城城墙上新朝守城士卒一阵骚动,紧接着一个身着戎装的将领缓缓登上宛城城墙,谢忠看着城墙上的那人,眼睛微微眯成了一条线:“梁丘赐!”
众人大惊,纷纷抬头看向远处城墙,只见梁丘赐从亲卫处接过一把火炬,凝视下方汉军大营所在,沉声喝道:“汉军皇帝可在?”
“梁丘赐想干什么?”刘玄看了一眼城墙上的梁丘赐,皱了皱眉,问向一旁的谢方。
谢方沉吟一会儿:“粮草没了,估计宛城之内正一片混乱,即便是梁丘赐,面对此时的宛城,也该是回天无力,也许,梁丘赐要开城投降了……”
“投降?”谢忠轻啐一声:“看看这三月来我军损失了多少人,再看看这三月来宛城之内又饿死了多少人,梁丘赐造的孽还少么?走投无路之时倒想起了投降,他便以为我们一定会接受!”
谢方轻斥一声:“忠儿不得无礼!梁丘赐好歹也是一朝能臣!”
苏旷轻声一笑:“老夫也觉得大公子的话未尝没有道理,此时若梁丘赐真要投降,军中又有多少将士会答应?”
谢方转头看向刘玄:“具体要如何,还得看梁丘赐要说些什么,既然他要见陛下,那我们便应他之愿同他一见如何?”
刘玄点了点头:“朕这便去城下看看梁丘赐要说些什么。”
……
梁丘赐看着此时聚在城下的一众汉将,目光游移,渐渐锁定在谢方身上:“谢兄,久违了。”
“梁兄。”谢方抱了抱拳,却不再多说,只是伸手请出刘玄:“这便是我们汉军的更始陛下,刘玄。”
刘玄策马而出,淡然看向城头伫立的梁丘赐:“梁大人找朕可是有话要说?”
梁丘赐点了点头,看向刘玄,淡淡开口:“没想到你们最终还是能烧了我军的粮草,不过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是徒劳无益,既然已是强弩之末,那阁下觉得梁丘赐守下宛城这三月所为如何?”
即便面对的是刘玄,梁丘赐也依旧只用了一声“阁下”称呼,刘玄却也并不懊恼,只是闻得梁丘赐之问低头沉吟一会儿,片刻抬头看着梁丘赐,神情竟是少有的郑重:“若为将,阁下虽无愧于新朝,却于百姓罪莫大焉,而为敌,阁下是一位可怕的对手!”
众人无不吃惊地看着说出这一番言论的刘玄,梁丘赐也同样沉默不语立于宛城墙头,半晌,梁丘赐大笑道:“好!很好!想不到三月之后梁某还可以从对手口中听到这番言语!既然你是汉军的陛下,那梁某问你,你最后真正需要的是无愧于朝廷的臣子还是无愧于百姓的将领?”
刘玄默然一会儿,淡笑道:“我更愿要宛城的梁丘赐!”
谢方闻言大惊阻止道:“陛下不可!”
这几霓虹中为攻下宛城死去这许多将士,若是刘玄现在要对梁丘赐受降,军心定然乱了……
刘玄淡淡摇了摇头,示意谢方安心,再看向梁丘赐时目光中竟带着分惋惜:“可惜你我终究为敌,我军将士皆容不得你。”
梁丘赐神色复杂看着城下的刘玄,淡淡点了点头:“这点自知之明梁某人自然还是有的,只是贵军这三月以来围我宛城,城中情景陛下又可知一二?”
刘玄恩了一声:“皆因你将粮食提早囤积起来逼迫青壮上城抗敌,而城中无食可吃,百姓人相食……”
梁丘赐点了点头,又问道:“不错!梁丘赐敢作敢当!陛下既然知道,那陛下觉得宛城三月未能攻克,城中百姓同将士可有过错?”
刘玄摇了摇头:“并无半分过错……”
梁丘赐昂首挺胸,手持火炬将城头梁字将旗点燃,梁丘赐看着燃烧的将旗,又看向刘玄:“既然错全在梁某一人之身,那不知今日梁丘赐愿开城投降,陛下可愿饶过城中一众人等的抗敌之过?”
刘玄点了点头:“自然可饶。”
梁丘赐得到想要的答案,轻轻舒出一口气,取下头顶的盔甲置于地上,朝着长安方向跪了下去,连磕了三个响头:“陛下,宛城苦等三月援军不到,而今城中粮草也被人尽数付之一炬,臣着实无可奈何,只得开城投降!”
梁丘赐自地上缓缓跪站起来,示意手下打开城门,看着久闭三月的城门缓缓打开,梁丘赐缓步登上城墙,自城头俯视众人:“城门即开,还望陛下能善待城中子民,而梁某身为宛城太守,宛城投降,梁某既愧对朝廷,也愧对于百姓,再无苟活于世间的理由!”
话到这便戛然而止,只因梁丘赐就这般毫无防备的从城头一跃而下,重重跌落在地,鲜血自口鼻中狂涌而出。
城墙传来几名副将的低声呜咽,刘玄等众人皆是愣愣看着就这么倒在他们眼前的梁丘赐,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显然一个人都没料到那个为了守城不择手段的梁丘赐最后居然会选择这样的一个结局……
半晌,刘玄策马驰回军中,示意军队入城,谢方则自城头将两名副将唤了下来,指着倒在血泊中梁丘赐的尸身缓缓道:“将你们太守在宛城之外随处葬了吧,我想梁兄也不愿再葬在这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