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惊闻异变
昆阳大捷,一个最后谁都不曾预料到的一个结局……
新朝四十二万大军在这一日几近全军覆没,败的是那样的滑稽,只在最后似是为了洗刷这样的屈辱一般,敌军主帅王寻率部溯流而上率部战死,倒成了昆阳一战新军最后的一点气节。
刘秀最后看着王寻的尸首,叹出一口气,最后还是不忍割下他的头颅,而是将他的尸身就这么抛入了昆水,随着那些一起坠入昆水而亡的将士亡魂随水流入黄泉。
在将刘秀这三千先锋军迎进昆阳之后,迎来的便是一场昆阳城内空前盛大的欢庆盛宴,就在此时,一个迟到了近十日的消息终于送到了青竹的手上。
青竹自大雨中回到房内虽然立即沐浴更衣,并立刻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可还是感到身体出现些微染上风寒的不适,此时便随意披了一件宽袖大氅就这么半靠在床前,懒散地看着床前单膝跪倒的布衣男子,再将疑惑的眼神投去一旁马武的身上。
这人名叫赵凡,自青竹得知了苏旷的大致身份和目的之后便对其身后的匈奴也留上了一个心眼,当即从父亲谢方那讨要了十名得力的心腹家臣过来派去草原潜伏下去,而赵凡便是其中之一,这些马武当然也是知道的,青竹只是不知道这人此刻怎么会同马叔一起进城。
马武偏头看向赵凡,同青竹解释道:“我和刘秀自从两日前到达昆阳外围之后便驻扎下来,而这时几个手下禀报说发现一个可疑之人一直在昆阳附近徘徊不去,便将这人带进了营帐。”
“这赵凡我也见过,知是公子派在‘那边’的人,这才将他保了下来并一路带进了城,途中听说他已在昆阳城外徘徊十一天,苦于王寻大军将昆阳守的严丝无缝,消息怎么也送不进城,这才只能一直徘徊在昆阳周边。”
似是对赵凡颇为欣赏,马武轻轻拍了拍赵凡双肩,和颜悦色道:“好了,既然见到了公子,你便同公子说说你送回来的消息吧。”
自从将谢方给他的这十人派去草原,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将消息传回,青竹也是好奇看向赵凡,不知会是一个如何的消息。想到匈奴,青竹便想起那个大街上恍若无人舔着糖人的丫头,嘴角逐渐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赵凡点了点头,肃然道:“二公子曾在我们十人出发前交代我们,若是匈奴有了什么重要的消息一定要我们之中一人带着消息回来亲禀公子,方便公子下一步在匈奴布局。而这次的消息却是事关匈奴汉位继承人的事情,事关重大,赵凡便先带着消息回来了,却不料今日才得见公子……”
青竹听到这里,眉头蹙了蹙,轻咳一声:“我记得关于匈奴单于之位的继承,昔日呼韩邪死前不是曾经立下过兄终弟及的规矩?下任单于应该是现任单于的弟弟右谷蠡王伊屠智牙师,难不成出现了什么变故?”
赵凡点了点头:“正是这个单于的顺位继承人右谷蠡王伊屠智牙师被人毒杀死了,现任的呼都而尸道单于不得已之下将自己的儿子任命成了左贤王。”
赵凡顿了顿,又道,“不过我们从草原上却听到的另一个流言,却是呼都而尸道想让自己的儿子来继任单于,于是设计害死了伊屠智牙师,也是这个流言害得匈奴其余几位王室人心惶惶,而我赶回中原时严尤正好率军杀入匈奴,如今情况不明……”
青竹听完赵凡说的那些话后脸色变得瞬间煞白,他不在乎匈奴的右谷蠡王死了,也许就连赵凡说单于死了他也只会不动声色地哦一声,可死去的那个右谷蠡王不是别人,他是伊屠智牙师,是阿栾的生父!他却不得不在乎……
若真是单于杀了阿栾的父亲,单于怎么可能放过远在中原的阿栾?而最好的办法便是借刀杀人,青竹蓦地想起苏旷那抹意犹未尽的微笑,细密的冷汗自额角就这般渗了出来。
赵凡已在昆阳城外耽搁了十一天,这十一天内会发生些青竹心中完全是一点把握也无,倘若阿栾真的出了什么意外……
青竹想到此处便再也不敢想下去,只觉风寒发作额头一阵眩晕,便剧烈地咳了起来。
“公子!”马武骇然向前伸手扶住青竹,腾出一只手抚上青竹的额头只感到一阵滚烫,马武转头看向赵凡:“快叫大夫来!”
半跪在地的赵凡也被骇了一跳,急忙转身就朝门外跑了出去。
“马叔,你现在立刻回宛城,把阿栾接过来,她有危险。”青竹艰难抬头看向马武,方才还是平稳的呼吸此时竟开始急促起来,就连声音都带了几分脱力的颤音,便似这十几日在昆阳城内替王凤出谋划策的疲惫也在此时统统袭来一般。
马武摇了摇头,却转瞬看见青竹一脸坚决的模样,青竹从小便是他看着长大,青竹是怎样的性格他如何不明白?
马武目中泛起一丝不忍,语气却缓了下来:“栾小姐还在宛城好好的,怎么会有危险,难道竟和公子方才听到的消息有关?”
青竹感激地冲马武笑了笑,点了点头:“我也是在昆阳这几日才想通透,阿栾她其实不是苏旷的女儿,她是匈奴人,是匈奴右谷蠡王伊屠智牙师的女儿,名叫栾提颖……”
马武大惊失色,突然想起赵凡刚才说的那个不就是右谷蠡王,“栾小姐是匈奴人!他父亲不是被杀了?”
青竹又咳了一阵,点头道:“若真如流言那般是单于杀了阿栾的父亲,那单于肯定也不会放过阿栾,而苏旷是单于的人……”
马武看着青竹,一些话到嘴边,迟疑一会儿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公子,这么多也终究只是你的一个推测,可若都是真的,栾小姐毕竟是个匈奴人,公子你怎么可以同她……”
青竹挥手打断马武未说完的那些话,目光中透着坚定,淡淡道:“我不在乎。”
马武看着此时的青竹只觉心中一痛:“可此刻公子身边也同样离不开我。”
青竹咳了几声,抬头看着马武,正欲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一声揶揄:“大白天的什么就离不开了?”
刘秀几步走到青竹床前低头打量青竹许久,口中还不断啧啧称奇:“原来平素一个这么能干的人病倒之后也是这副模样啊……”
青竹斜睨他一眼,没空搭理刘秀,只是顾着恳求看向马武。
刘秀不自在的往一旁挪了挪,拉出一个人来:“刚才一个人一直叫着找大夫,这不我就给你带来了,哎,还顺便给你带来一封信,是华妹寄给你的,我便帮你看了一下,好像你的那个心上人苏栾离开了大军,信中写的是失踪了。”
青竹和马武听到这里两个人皆是木然转头看向刘秀,刘秀被惊的向后退了一步,呐呐看着二人:“怎么了?”
青竹缓缓将手伸了出去,语气中全没了方才的那些紧张,是平淡的不带一丝情感:“信……”
马武看着此刻平淡如往昔的青竹,眉宇间充满了浓浓的担忧,青竹将缣帛接过,展开一字一句读完之后只觉这几日累积下来的疲惫仿佛全都在这一刻向他席卷而来,眼前渐渐黑暗一片,马武急忙上前伸手从背后托住颓然倒下去的青竹:“公子!”
“马叔么?”青竹努力将眼睁开一条线,视野却是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得张嘴问道。
马武眼中噙着一丝泪水点了点头:“公子,栾小姐她吉人天相,绝对不会有事,马武这就去宛城找栾小姐回来,公子不要忧心。”
青竹顿了会儿:“马叔肯答应青竹去宛城了?”
马武用力点了点头:“去,当然去!马武一定把栾小姐带回来见公子!”
青竹想说些什么,而此时虚弱地竟连发声都是这般的困难,马武急忙将头靠的低了一点,青竹微微开口,喃喃几声,最终就这么晕了过去。
马武扶着青竹小心翼翼躺在床上,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公子的吩咐,马武一定办到!”
而一旁的大夫此时也走了上来开始给青竹号脉,马武走到刘秀身前一拜而下:“马武这几日不在昆阳,我家公子就劳烦你了。”
刘秀急忙将马武扶起,转头担心看着此时卧于病榻之上的青竹,点了点头:“马叔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