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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咒 作者: 顾西西北 字数:3059 更新时间:2015-03-27 23:42:00

十六.凤栖梧桐(六)

江国永曦十年。

那一年的江国发生了件大事,江国王上即夏瑱的父王突然生了场奇怪的病,药石罔罟,江王后为保江王性命,独自出宫前往云山之巅求取神药,这一去便是二月有余,坊间百姓深为此情此意所动,却也以为这江王后必定是有去无回了。

毕竟那云山之巅乃是仙家之所,山上常年有神兽庇佑,普通人又怎么可能进去还能无损而返?

一时之间大家也就默认了这江王后必然是出了事,民间百姓对这样为夫君豁出一切的女子表示崇敬,尤其是男子,更有甚者为此作书一本,为江国王后歌功颂德。邀功者将其上呈江王,哪知那向来以温润著称的江王看完后,面色大变,于大殿上将那东西摔在那人脸上,命侍卫将他关进大牢。

杀鸡儆猴,自此关于江王后的一切流言被禁,百姓再不敢随意谈及。

而在之后几日,江王身体每况愈下,已无法进行早朝。江国一时陷入混乱,一国之君危在旦夕,底下的人自然是虎视眈眈,时事造英雄,而乱世好篡位。

在那样的时候,无人再关心江王后的生死。只不过一个女人,怎敌得过万里山河。

便在传出江王已是强弩之末的第七日,许久未进宫内的江国臣子纷纷朝着朝堂而去。一路上自然免不了相互低语,猜想这久病缠身的江王,莫非是为了立储之事才突然这般反常?

但显然出乎他们的意料。传说中那孱弱的江王,不仅没有面色惨白,反而一扫先前的病态的坐于大殿正位,神色却沉重。

伴君如半虎。那正位之上的人只要没有半死不活,底下人便不敢造次。阎王同我说过,这种就是奴性在作祟。

等得早朝完毕,一行官员踏出大殿,面色怪异。原因无他,久病初愈的江王说了许久,中心却只有一个:找江王后。

一个消失了几月的人,生死不明,江国也不算个小国,如同大海捞针。

可那是王命。一国之君,就是说了个标点符号,底下人也得上心。

江王的意思是只要能找到人,无论你是何身份,只要能找到江王后,必得重赏。于是江国上下开启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盛大寻人活动,起初还只是各官员为在江王面前表现而大搜特搜,后来竟蔓延到各王族宗亲,成为争宠的必备功课。便是那段时间,大家见面也不再问“你吃了吗?”而是问“你今天找了吗?”

一时成为别的国说书人的一大说资。

既是争宠必备,夏瑱必然要来分一杯羹。他那时已是江王最不喜的儿子,没有之一,若还不趁此机会表现一下,只怕这个皇子以后太难做。他原本将出行日子定在一月,可睡了一觉后醒来看见窗外大雪,毅然将出行日子改到二月。

后来我同他分析他为何不受江王待见,猜测大概除了因为他母后弃他离宫之外,最大的原因可能就四个字:活了个该。

二月早春,夏瑱只带了个随身小厮便出发,一路走走停停,到了云山脚下,他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很大的错误。

江国地段温和,二月已初备春日模样,只需件长袍便可打发过去。可那云山却仍然白雪皑皑,远了看去,只见得一片刺眼的白。

随行小厮下马查看情况,只着了单薄衣物冷得话都说不完整,夏瑱亦掀了车帘出来,只觉得凉意刺骨,望了望天色皱眉,“我们得在天黑前找个地方落脚。”

看那样子,天黑后必定还有场大雪。

可那地方,我只是透过他的回忆去看,也觉得萧索寒冷,且视线所能及之地,根本也没有可落脚的地方。显然那小厮同我有一样的疑惑,夏瑱沉默半刻,抬眸看了看高不见顶的云山之巅,那虽也被雪覆盖,可山腰处的积雪却明显不如其他地方厚,甚至能勉强看见裸露石壁。

于是他吩咐小厮继续前行。

他从未去过那样荒凉的地方,据他后来所说,那一日之所以知道朝着山腰而去,只是因为宋十五出发前便同他说过在那样的地方的基本常识,但凡奇山异岭,其间必有可容身的山洞,而云山山腰积雪甚少,许是常有人迹也说不一定。末了不甘心的补充,他那次犯的最大错误,不是没有带御寒衣物,而是没有带宋十五。而宋十五对此保持缄默,不可置否。

但就宋十五一系列反应来看,我觉得他应当是故意的。

说走就走。说起来容易真正走起来却是难事,那看起来不算遥远的路却走了很远都未到达,尤其上山的路并不能坐马车,所以在山脚时夏瑱便下了车同那小厮一起爬上去。

我想他这一辈子走的路还没有那一日走的多。

几近天黑,他们才在山腰处找到一处容身。夏瑱颇为疲累,吩咐那小厮出去找些干柴来生火,自己在山洞内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合目养神。

想必在他出行期间亦有人不断地向他那执着的父王带去消息,只不过怕是也是无功而返,而待到天明,他也会成为其中一个。

他此行本就没有打算真的去找那王后,一个消失几月杳无音信,且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怎么可能还活着?便只有江王相信,而底下的人也只能陪他做这一场戏。这样的关头待在江国太招人口实,与其那样,还不如远离那是非之地。

等了许久也未见那小厮回来,夏瑱正觉得奇怪,睁开双眸看向那洞外,那人举着盏灯笼,一身红衣站在洞口,而身后是无边夜色。

虽然他那时甚至看不清她的脸,只凭着身形依稀辨得那是个女子,可那依旧成为我在他回忆里见过最多的画面。原因大概只有夏瑱自己知晓,起先还不肯告诉我,某日院里杜鹃开得正盛,他剪了枝头最为红艳的一朵,放到鼻间闻了闻,说道,“那是我同她的第一次遇见啊。”

我只觉得这人当真是有病,在我石身上书写回忆的那些人哪个纪录的不是花前月下画意诗情,只有他最为与众不同,记忆最深的竟只是个脸也没有的身影。

宋十五听我如此说时还在替他整理大臣奏章,许久抬头看我说道,“这种事情,到底是冷暖自知。”

听起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我将他回忆看到一半的时候,他已然对我这能力见怪不怪,甚至偶尔还会自己送上门来让我看,很是无奈的模样,“能同我说起她的人,好像也就你一个了。”

......

但这些都只是那女子离开的很久之后。她虽一身红衣占尽他的回忆,可初遇时他并未对她动心,甚至在看到她时提高了警惕。归根结底我觉得还是因为他没看到她的模样,毕竟一见钟情这样的事,终究还是要看脸。

而在他接下去的回忆里,那人竟将手里灯笼熄灭,一眨眼的时间便近在他身侧。夏瑱本能的将腰侧的小刀拔出,望旁边空余的地方挪了挪。

洞外一时有说话声,动静听起来远不止一人,那姑娘将食指放在双唇间,示意他不要出声:“嘘。”

看起来像是躲避那群人。待得那声音走远了,身侧的人似乎松了口气,洞内猛然变得明亮,那姑娘已然重新点了灯笼,站起身子准备走人。

“姑娘可否等一等?”

夏瑱也明白对一个刚刚很是提防的人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很怪异,可也总比在那什么也没有的山洞里冻死强。那小厮出去找些干柴,可却还没有回来,但从刚刚他就已经冻得手脚僵硬。

从来没有觉得火实在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夏瑱围了火坐,那姑娘却寻了个地方准备睡觉,完全没有一点要搭理他的样子。

片刻之前也是,只有他没话找话。

“姑娘此行是?”

“回家。”

“那刚刚躲的是什么人?”

“坏人。”

过了会儿他觉得这样的沉默太过尴尬,于是又问道,“姑娘不怕冷?”她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很厚。

那姑娘眼皮都没抬,只翻了个身,淡淡道,“不怕。”

他已经放弃跟她说话了。以往在江国,身旁那个女子会这样对他?且不说这江国皇子的身份,便只是他这一张脸,已足够叫女子喜欢。只能说这视他如无物的要么不是个女子,要么就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我只能说他比阎王还不要脸。

孟婆说她研究过,话本里那些花花公子最后爱上的那个人,必定是最开始便对他最不屑的那位女子。这是她对话本研究的又一成果,并将之命名为“犯贱论”。

我觉得很有道理,便在阎王身上如法炮制,比如在他训诫小鬼时表示不屑,或在他前往巡视时变作大石拦住他的去路。如此几番下来,我果然离他近了一步——被他亲手扔进忘川河。

忘川河水灌进我脑袋那刻,我终于明白,这招对阎王来说并不适用。毕竟阎王不但不可能是花花公子,也许还是个多年守身如玉的黄花大闺男。

但这招明显就是为夏瑱而生。正所谓一物降一物,一物更比一物强。

作者的话
顾西西北

爬来更新了,西北电脑打字好慢,,,,简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