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清早，闻得院外隐约的人声喧闹，青竹皱了皱眉，便知今日该是不同寻常，刚拉开房门便见马武自远处疾步走来，脸色也是少有的凝重：“公子，出事了！”

青竹隐隐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可马武下一句话却还是使他不由一惊：“今晨不知是从哪里传出谣言说谢大人有意立舂陵刘演为帝……”

青竹脸色一变，抬眼处正见院外人流齐齐向一个方向涌动而去，蹙眉道：“那现在他们……”

马武点了点头：“听了这个谣言所有将领汇聚议事厅，都等着谢大人的一个说法，他们该是往议事厅去的。”

青竹沉默半晌道：“我们也去。”

还没进门，便听得一阵吵嚷，随后便看到坐在众人正首处阴沉着一张脸的谢方，青竹一惊，下意识向左右望去，却见谢忠也是一脸不愉。

屋内已有几名将领争得面红耳赤，便在这时苏旷摸了摸颌下胡须，口吻依旧是素来那样不急不缓，可语气却已透出几分机锋：“刘演是舂陵的统帅，老夫也承认他确有些才能，可刘演毕竟才加入我绿林不久，在我军中素无威望，若是成为我绿林的皇帝，又如何使众人心服口服！”

方才争吵的将领一方为首的正是王匡王凤两兄弟，此时见首席军师苏旷都站在他们一边，不禁更有底气，王凤站出来不屑看着方才同他争论的将领：“才能？刘演若有才能，又怎会在小长安被严尤打成了一跳落水狗？最后要不是王常将军，他又怎么或得到现在，王常，你说是么？”

“王凤，刘演其实不是……”王常同刘演也是神交已久，小长安之战他对刘演确实心服口服，如今他虽是中立，可还是不由想替刘演辩驳一二。

“王兄，不必替我多言，这流言本就是空穴来风，各位将军又何必作真？”刘演将王常要说的话打断，看着周围这绿林众人，心中一阵酸楚，却还是沉下气来，好声劝说。

便在这时，谢方将酒盏向桌案重重一放，四周顿时寂静无声。

“诸君就只为一条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流言，便跑到这来讨要说法，成何体统！刘演不管过去如何，既入我军，他就是我绿林的兄弟，诸位又何必咄咄逼人，更何况是一条谣言，谢方先将话搁在这，即便我绿林要立新皇，刘演又有何不可？他也是星城王正统的后裔，身体内流的是汉皇室高贵的血液！”

刘演愣愣看着谢方，眼中流露一丝感激。

沉寂过后，谢方淡淡地：“诸位若只是来听一个答复，我已经给了你们，若是无事，便散了！”

王匡一步站了出来，却不欲就此作结：“谢将军，且等一等！”

谢方抬起头来，看着王匡的神色蓦然一寒：“还有何事？”

王匡似对谢方眼中那抹警告视而不见，沉声道：“自谢将军在绿林山立军，如今已是第十七个春秋，我绿林军打的是反莽复汉的旗帜，而这十七年来，又究竟是谁在做主？”

谢方一瞬不瞬看着王匡，沉默一会儿：“你想说什么？”

王匡将头低下去：“王匡无意针对何人，只是从前的绿林仰仗谢将军的声威才能树军十七年之久，可现今今非昔比，绿林需要的不是一个英雄，也不是一个名将，而是真真正正能兴复汉室的皇室后裔！”

一旁的谢忠眼中寒光一闪，厉声喝道：“王匡，你大胆！”

“忠儿，住口！”谢方将谢忠急声呵斥住，示意王匡将话说完：“依你之见，王匡，你说应该由何人来统领绿林方才合适？”

王匡沉默一会儿，缓缓道出一个人名：“末将推荐同是星城王后裔的刘玄！”

“末将附议！”

“末将附议！”

一时之间，屋内竟是数人附议，谢忠脸色一沉，越过众人冷冷将那个身形微胖冒着虚汗的男子望着。刘玄被谢忠目光一扫，浑身一颤，打了个哆嗦，急忙挤了上来推让道：“刘玄无德无能，实在不能担此重任，刘演挺好！”

“末将也同意刘演！”王常看了一眼刘玄，心下暗暗摇头，上前一步道。

“末将附议！”

“末将附议！”

……

谢方看着屋内愈发剑拔弩张的气氛，皱了皱眉摆手另众人先行散去：“此事到此为止，容后再议。”

此时众人也见谢方脸色越发深沉，不敢再出一语，只好依言散去，出了议事厅，谢忠脸色一沉，却是径自走去，待周围人影愈发稀少之时，刘玄不知从何处冒出身影，身后跟着一副仙风道骨的苏旷。

谢忠本就不喜刘玄，出了今日之事哪会再给刘玄什么好脸色，可今日之事却也着实不是刘玄的错，要怪该怪那条谣言才对，也该怪王匡，若非他们将立帝一事挑在明面上，又怎会发展至此？当即缓下脸色平声静气看着前方两人：“苏先生，刘玄……”

可话才出口，又蓦然止住，谢忠滞纳看着哭哭啼啼的刘玄几步走到他跟前，哗一声便跪倒在地抱住他的腿哭噎道：“公子，刘玄不想做皇帝，可都是那条谣言惹的祸啊，还请公子救救刘玄……”

谢忠皱了皱眉，一脚将刘玄踹在一旁：“一个堂堂男儿，哭哭啼啼做些什么！”

苏旷急忙走上前来：“公子不可。”

谢忠低声道：“苏先生你看现在该如何是好？”

苏旷将声音尽量压低：“今日我看谢将军的神色立帝一事虽被压了下来，但立帝只怕已是势在必行，公子现在将气全部撒在刘玄身上却也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不若……”

苏旷目光一闪，问向谢忠：“若是绿林立帝势在必行，今日这二人中不得不选一人做这绿林未来的皇帝，刘演和刘玄，公子你选谁？”

“不得不……”谢忠目中寒光一闪：“王匡王凤，今日尽是他们二人从中作梗，若非他们……”

谢忠冷哼一声，随即沉默半晌，转头看着被踢倒在一旁的刘玄，轻轻摇了摇头：“刘玄实在是无用了些，绿林交到他手上我不放心。”

苏旷轻声一笑：“不正是因为刘玄无用，等他即位之后才需要公子你么？如今正是他派上用场的时候了，谢将军将绿林交到了他手里，和交到公子你手里，不是一样的吗？”

谢忠眸中燃起一丝炽热火焰，突然朝缩在地上正不停颤抖的刘玄一步一步走去，沉声问道：“刘玄，你愿不愿意做皇帝？”

刘玄浑身打着冷颤，连连摇头，却抬眼瞥到谢忠阴沉下去的脸色，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谢忠满意一笑，脸上却又浮现一抹忧色：“可你说，父亲会让他当皇帝吗？”

苏旷诡异一笑：“大公子放心，至少这次，谢将军不会选刘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