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将刀插入地中，杵着刀柄开始喘气，体力流失的太快，他感觉此时身体慢慢变的钝重起来。

“小心！”阴丽华掩住杏口，看着一名新兵突然刺出的一枪，惊叫着跑了过去。

刘秀身形晃了晃，却无力将刀挥出去，眼看着就要刺中，一个黑影闪到跟前，一刀将新兵劈在脚下：“没事吧？”

来人正是刘稷，刘秀愣了愣：“你不跟着大哥，怎么跑我这来了？”

刘稷向左前方斜跨一步，又是一刀：“刘演大哥那有你二哥照应着，我来保护你，如果你们之中谁再出事，我怕刘演大哥他又分心……”

刘秀喃喃的，“谁出事了？”

“你二姐刘元……”刘稷脸上闪过一丝悲痛，“还有她的三个孩子。”

刘秀觉得身体所有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光了一样，站不住往后一倒，被哭着的阴丽华急忙扶好：“刘秀……”

刘秀转过头去，此时望着阴丽华的双眸也化满了悲伤：“华妹，我们今天，只怕……”

就在这时，大雾那头传来一阵嘈杂，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对面可是舂陵的刘演部？我是绿林军的王常，奉谢方谢将军之名前来营救你们出去！”

闻听‘谢方’二字，严尤身形一震，刘演趁势将长刀一推，抓住这唯一的机会，大声吼道：“刘演在此！舂陵儿郎，随我突围！”

“杀！”还活着的舂陵将士此刻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悲壮，看着身边一个个袍泽就这么倒下，他们早已杀红了眼，要活着出去，要报仇！

“哪里走！”严尤长戟一挥将刘演拦住：“今日必须把你的性命留在此处！”

“刘演奉陪到底！”刘演怒极反笑，正要挥刀迎上，一个人影拼上前来接住长戟的攻势：“大哥，快走！”

刘演一愣：“仲弟，你在干什么！”

刘仲同严尤战在一起：“刘仲死不足惜，可大哥只有你逃出去，这舂陵军才有希望啊！”

刘演目眦欲裂：“仲弟！”

刘仲大声吼道：“大哥你若还不走，我便立即刎颈就戮！”

刘演一行泪水流了下来，却不得不率部转身，眼角处余光最后看了一眼犹自同严尤厮杀在一起的二弟刘仲，齿关紧闭，寒声道：“严尤，刘演若能活到最后，你这份大恩大德，刘演敢不相忘！”

严尤见刘演跃马而去，急火攻心，却奈何刘仲刀法也是不弱，一时不能拿下。

……

“朝那个方向突围！”刘秀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刘秀夺过一匹马，翻身而上，将手递在半空，阴丽华伸手握住，刘秀使劲依托，阴丽华便坐在了他的身前。

刘秀认准方向，和刘稷并骑趁着大雾掩护飞快杀出了一条血路。

“累了就稍微靠着我歇会儿吧。”前方突然传来一个关怀的声音。

刘秀沉默一会儿，已是布满血点的脸上绽出一个光华笑容，慢慢将头靠上去，真的好累……

王常率领着三千人马在外面将声势慢慢造大，隔着大雾，严尤也分不清此刻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到刚才那人口中的谢方，莫非真是大司马亲自来了，望着大雾那头逐渐隐没了背影的刘演一行人，不禁苦笑一声。

严尤看着躺在脚边几丈远身体渐冷脸上却犹自挂着一丝笑容双眸紧阖的男子，胸口处是一个可怖的血洞，那是致命的一击，便是此时也还有血流不断从中涌出，面露一丝尊敬道：“你是叫刘仲？你是个英雄，也许今天是他刘演命不该绝吧。”

严尤无奈看了眼苍白的天空，若真是大司马到了，他不得不早作准备：“全军回防宛城！”

……

王常在外围接到陆续突围出来的刘演和刘秀等人时暗自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一眼前方迷迷蒙蒙的大雾，若不是这场雾，他的疑兵之计在严尤面前根本就形同虚设，他在赌，赌严尤对谢将军的畏惧。

若赌赢了，他可以帮舂陵军成功突围，若赌输了，他的三千兵马也会交代在小长安，所幸的是，他赢了……

王常第一时间将手下所有的斥候撒了出去，便率领众人一路向棘阳方向返回，他不确定严尤会不会半路突然又返杀回来，他还要将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呈报给正火速赶来的谢将军。

此时王常正坐在地上休息，耳边隐约传来低声哭泣的声音，王常默默将头低下去，小长安这一仗，舂陵军损失不可谓不大，他虽救得刘演，可他毕竟还是来晚了。

舂陵主帅刘演负伤，二弟刘仲舍身战死，二妹刘元和三个孩子也在混战中被敌军斩杀，妹夫邓晨因为这件事伤心过度晕了过去，而舂陵五万人马，方才清点了人数下来，只剩下区区一万人。

更可叹的是多数的将士并非是死在拼杀的战场上，更多是被严尤的攻势逼得跳入了身后的汉江之中，连尸首都没剩下……

舂陵军自主帅到士卒，此刻皆沉浸在一种莫大的悲伤中，伤痛使他们从连克两城的兴奋中清醒过来。

王莽原来手下还有这样一个杀神，更有一些当初见刘演势如破竹便头脑发热加入舂陵军的人也不禁开始暗暗后怕，目光开始游移，寻找着和自己同乡的伙伴，当下三三两两的人凑到一起，当起了逃兵，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一种惶恐的心绪渐渐在军队中弥漫开来。

王常看着周围一脸严峻的舂陵众人，逐渐意识到了不对，这件事并不好处理，若是以杀止逃兴许适得其反，而若任由逃兵离开，刘演这几场战役中辛苦建立的赫赫威名便会付之一炬。

王常也自忖带兵有方，而此刻却也陷入了沉思，若他是刘演，该如何破除这个桎梏，思索一阵也没得出什么结论，王常轻轻叹一口气，毕竟是舂陵的事，他又何必伤神，忽而王常身形一顿，抬头见刘演正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王常愣了愣：“刘兄有什么指教？”

刘演犹豫了一会儿，沉声说道：“不知王兄可否做主，让舂陵军加入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