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说石头是没有心的，更无情感。不过是个没心没肺的死物。

可悲的是，便是阎王这等风骨的人，竟也觉得这谬论是有道理的。所以，对于我让他娶我的言论，他瞪大眼睛盯了我好一会儿，然后狠狠的骇了口气，一脸惊恐的令牛头马面将我赶出大殿。

并在殿外墙上张贴巨大的纸:流火与阿绿不得入内。

阿绿是孟婆养的一条蛇。起先收养时还是小小一条很是可爱，哪知不过百年孟婆便将它养的肥肥胖胖，每次进大殿都会害得阎王无处容身，气恼不已。偏生它就是喜欢亲近阎王，如此一来二去，阎王便在殿外贴了禁令，让它不得再进大殿。

而如今，我沦为跟它一般的命运。

阿绿因此对我惺惺相惜，得了空便往我这里跑，一副很是悲伤的样子。

它是有了同伴心中郁闷减轻不少。可我每天都过得很痛苦，倒不是因为被阎王拒绝，只是我从前尚且怀疑过小绿的性别，虽然它喜欢阎王这件事让我一度以为它是女的，可若是女的，孟婆何苦养它？

我只是这样想想罢了。哪只第二日便被孟婆拿着汤瓢追着绕冥界跑了几圈。

旁的小鬼为此笑话我，说动物诚然是有灵性的，你那点花花肠子可别在它眼前卖弄了。于是自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轻看阿绿。怎么说呢，它这样子该是会读人心的，它能懂我心里所想，这不是正好为我说明，石头是有心的，才不像世人流传那样，无心无情，乃是个死物。

值得一提的是，便在被孟婆追赶那日，我遇到了我的第一个主顾。

主顾这个词，据说是人间小厮之类的人用的。这也是黑白无常讲给我们听的，他们因为公务时常能到阳间走动，于是回来便将人间的见闻说给我们听，旨在将来若是我们有机会走出去，也不至于丢了冥界的脸面。

我听的半懂不懂，思衬许久，于是问了个很有深度的问题，“小厮是什么？”

然后黑白无常再也没让我参加过此类的活动。

言归正传。说起主顾的源头，其实还是因为阎王。

某一日，日理万机的阎王爷终于有了时间跟我们底下这堆人沟通沟通感情，冥界众鬼魂纷纷赶来，仰着头看高高在上的阎王一字一句的宣布，“冥界自今日起开启考察制度，若能提高自身冥力，只要不作奸犯科我便不横加干涉。”

底下自然一堆叫好的人。

虽说冥界内并没有什么需要争抢的地方，但若能得到阎王亲睐，有朝一日步步高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抱着这样的信念，那几日冥界里多了一堆处处帮人做事的“有志鬼魂”，竟连孟婆熬汤的功劳也险些抢了去。

我自然没加入这场无谓的争夺。一来，我那时并不仰慕阎王，甚至觉得他这样专横的统治是十分可耻的。二来，我没打算离开忘川。安安分分的待在这地方就好，其他并无什么需求。

本来是如此打算的，可后来……反正一句话，都怪阎王。

那日阎王打忘川河边经过，我那时正在酣睡，半梦半醒间听见说话声，睁眼便看见阎王的笑脸。

美人如玉。

孟婆那话本上曾写着这样的话。不知怎地，就突然从脑子里蹦出来。

而后几日，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这使我更加惊奇，我向来只对睡觉沉迷，而且一沉迷就是几百年。可竟然连睡觉都无法打动我。

于是我去问孟婆，孟婆说我这大约是思春了，是心病，得治。

孟婆比我年长，经历的事比我多，她的话应当是没错的。

可无论我想了多久，都弄不明白思春是什么？我只听过思念。

我想了许久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厚着脸皮去问阎王，毕竟他是这冥界的王，冥界的子民有了麻烦事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去的时候他正在大殿内查看生死簿，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正襟危坐，时而皱眉时而舒展，颇为认真。

良久，抬头见是我，合了生死簿问道，“何事？”

我怔楞，呐呐低语，“没事，阿火明白了。”

明白思春，到底是怎么一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