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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 作者: 半九十 字数:3431 更新时间:2015-04-12 19:56:00

第十六章 拟把琼琚付郎意

将苏栾顺路送回家中,想到方才路上正巧碰上的中年文士,也是苏栾的生父苏旷,青竹眼中不由闪过一丝阴霾。

双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案,宛城那日每一幕又如同唱戏一般回转在脑海,青竹皱了皱眉,那天他一直等在阴府,等这幕后的罪魁祸首,他等到了他的大哥谢忠,也再未想过其他,可现在想想那天本不该出现却又出现在阴府的,除了谢忠,还有一人,苏栾……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苏栾那天会出现在阴府,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信任,可现在……

青竹好看而不飞扬的眉轻轻一挑,两个可能,是恰好还是……

旋即又仿佛看到了那天阴府苏栾目中隐约担忧的眼神,又摇了摇头,她是知道的,宛城那天即将发生些什么,苏栾她都知道。她既是苏旷的女儿,若苏旷确是大哥的人,那她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了……

然而,若论苏旷,他至多也只是绿林的一个谋士,倘若这个计策都是出自他手,对他对绿林都并没一丝一毫的利益。

忠心?若是忠心又岂会帮自己的大哥为虎作伥,青竹眼中骤现一抹冷色,没有利益的行为,只有一个解释,是为了更大的利益与野心,苏旷,你究竟想做什么……

青竹蓦然想起今天酒宴上苏栾看见自己的震惊,以及眸中那些闪躲的目光,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苏旷的所作所为,你都已经知道了吗?否则那天你也不会出现示警了……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扣几声,青竹微微抬眼:“马叔,进来吧。”

马武进来转身将门掩上:“二公子。”

青竹轻轻一笑,倒了一杯茶递过去:“马叔,怎么到了绿林就这么拘谨了?以后进来就同阴府一样,不用敲门。”

马武心里一暖,顺手接过茶水,点了点头:“半夜你找马叔可是有事?”

青竹还是一副惫懒的模样坐在席间,手却还继续敲打着桌案,马武不禁叹了口气,他自小便看着青竹长大,当他盘算着什么时,手总会不由自主开始敲击桌案,譬如当他七岁时不知怎么便成功将阴识骗在树上挂了一宿,事后两个当事人也都通通缄口,变成一桩疑案……

“马叔,华妹在当阳的悦来客栈,你去一趟将她送去舂陵,还有,帮我调查一下苏旷这个人,最好不要引起他的注意,我要他最详细的资料,越快越好!”青竹思索了一会儿:“在舂陵见到刘秀,转告他,宛城之事我会给他一个交代,我不会负他……”

马武点了点头,又迟疑了一会儿:“你不亲自去见一见那个阴家丫头吗?”

青竹沉默一会儿,摇了摇头:“不了,刘秀会替我照顾华妹的……”

马武出门时摇头叹了一口气,两个娃都是他看着长大的,阴家那丫头长的也水灵,心眼也好,关键自小便爱慕着青竹,他着实是喜欢的紧,可惜了……

青竹独自一人静静站在房内,一只手揉了揉眉心,查阴识的那个人约摸就是苏旷了,青竹淡淡一笑,推门步入盈盈的月光之中,悠悠向前走去。

主卧内,谢方听得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近,欣慰一笑,放下手中的竹简,轻轻拉开木门,看着门口呆呆站着的青竹,他咳了一声,尽量使声音显得慈祥一些:“快些进来吧……”

青竹心中一跳,他并未料到谢方竟在等他,对这个父亲,他有着感激,也有着崇敬,但他毕竟离家太久,也有着些许陌生,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做才好,显得颇为束手束脚。

谢方看了这个儿子一眼,眼里闪过一丝酸涩,缓缓道:“你同你娘亲长的真像……”

青竹似是想起什么,轻笑道:“马叔也这么说过,只是,只是娘的模样,我如今只能记个轮廓了……”青竹在怀中摸索一会儿,掏出一支青玉做的雕花簪子:“这是娘最后留给我的……”

此刻,谢方一向持剑卧枪杀人溅血都稳如磐石的一双手此刻竟颤抖的厉害,缓缓从青竹手中接过雕花青玉簪放在掌心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眼眶有着少许的湿润:

“这只簪子是我送给你娘的,我以为该是和她一起沉入了浩水才对,没想到竟还能再见。还记得我将簪子送与她那日,你娘说簪子同她的发髻一点也不配,很是难看,可之后她却还是用簪子将她的一头青丝绾了起来,对着铜镜看了好久,那天她一直都很开心……”

谢方忘情地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自腰间小心翼翼地将一枚莹润剔透的羊脂玉环取了下来:“第二天,你娘就把这枚玉环送给了我,还对我说了一句‘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我那时赌气她将我送她的簪子比作木瓜,故意装作没听懂,她却很生气的说我果然是一个粗人不懂风月……”

谢方说到此处,淡淡笑了笑,柔和了那张一直冷峻着面庞的线条:“其实,怎么会没听懂呢?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青竹揉了揉泛红的眼眶,这是生平第一次听父亲这样说娘亲的故事,抛却了那番跳入浩水的决绝与英烈,原来娘曾经是这个样子……

谢方最后抚摸了一次玉环,而后轻轻交递到青竹手中:“来佩上……”

青竹一惊,急忙摆手:“这枚玉环是娘亲留给爹最重要的东西。”

谢方轻轻一笑:“诚如你娘所说,相比忠儿,你在我们这得到的确实太少了,这枚玉环同那根玉簪本来就应该是在一起的,不知你何时才能将那个头上插了雕花玉簪的姑娘带回来给爹看看……”

青竹难得耳根一红:“这事不急,不急……”

谢方开怀一笑:“为父怎么觉得今天苏栾那丫头就对你很有意思,要不我去和苏旷说说,就此结成儿女亲家?”

青竹此时觉得如坐针毡,突然想起今夜来找谢方的正事,赶紧借此岔开话题道:“绿林应该有专门整理摆放军机情报的地方吧?”

谢方奇道:“有是有,问这个做什么?”

青竹呵呵笑着:“没什么,只是些许地方没想通透,想去查阅一些……”

谢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阔别十七年终于相聚的儿子:“今晚,你就是为这事来的?”

青竹咽了咽口水,呐呐点了点头,怵于谢方变脸的同时开始同情大哥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谢方喃喃地:“两个不孝子,罢了,罢了……”谢方对门指了指:“出门右转,书房左侧那面墙,你过去先快敲三下,再慢敲两下,暗门就出现了……”

青竹出门后深深吸了几口气,难怪大哥今天只被一吼吓得脸都白了,想起还有正事要做,便收敛了心神,继续悠悠踱步向书房走去……

谢方轻轻挑起隔窗,看着窗外青竹渐渐远去的背影,轻声一笑:“轩雅,我们的孩子都长大了……”

青竹按着谢方说的方法,叩开暗门,将里面的烛火全部点燃,自从立秋宛城至今,这些天越来越多的悬疑让他如鲠在喉,坐不得力,直到今天看到苏旷嘴角那抹似有还无的诡异笑容,便似是一切都有了一个突破口一般,嘴角仍旧是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那种笑:

“清除一切未知的盲点,凡事能知晓个究竟并将其掌握在自己手中总是好的。”

信手拿起一卷同新朝相关的竹简,青竹淡淡一笑:“较量这才刚刚开始,只是不要让我太过失望才好……”

※※※※※※※※※※※

苏旷右手抚胸,弯腰施了一礼,便恭恭谨谨退在一边,默默站立不语,只消绿林任何一人见得此景必会大吃一惊,苏栾是苏旷的女儿,可现在却似是颠倒过来一般,便仿佛苏栾才是主,苏旷只是仆。

苏栾对苏旷轻轻招了招手,不容置疑道:“谢忠那边的部署,先暂时缓一会儿,我们这边还有一个刘玄,先把他推上去试试,赤眉那儿你抓紧时间联系,舂陵也先派人盯着……”

苏旷目中闪过一丝异彩,故作沉吟一会儿:“小姐,谢忠这已进行的差不多了,现在换上刘玄,似乎有些得不偿失,刘玄那竖子怎么……”

苏栾似是早会料到苏旷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道:“现在有了变数,刘玄那必须早做准备,如果谢忠这出了事,也好有第二手准备,狡兔也还有三窟,不是吗?”

苏旷唇边似是隐过诡异笑意:“那个叫谢青竹的男子似乎也可以……”

苏栾眼中骤现一丝不愉:“苏先生似乎已有高见,那何必还征询我的意见呢?”

苏旷急忙跪倒在地,额头顷刻间便布满了一片细密的汗珠:“苏旷不敢,还请小姐恕罪,一切谨遵小姐的嘱咐……”

苏栾轻哼一声,摆了摆手,苏旷顿觉如释重负,起身向后走去,一直恭敬有加的神情却在转身之时透出一丝不屑,转而又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果然是因为那个叫谢青竹的男子才叫她近乎于放弃了对谢忠的动作……

自从四年前苏栾被派到自己身边时,他还不屑一顾的笑了,派这么小的丫头过来真不知那边在想什么,他还异想天开地以为是那边想借自己的手除掉这个女孩,却没想到,这个女孩竟是四年来一直困扰着他的噩梦。

她错落有致的精妙布局,甚今天下的局势其间有大半全部出自她的手笔,她甚至已隐隐替代了他在绿林的位置,更为关键的是,他四年来所有的举动都在这少女的注视之下。每当他想到这,总会不寒而栗,他想要除掉她,可他却不敢承担这样的后果……

可现在,她既有了喜欢的人,就如同谪入凡尘的仙人,任你通天本事也绝非无懈可击。

苏旷抚须笑着,终究不过是一个怀春的小姑娘,他如今只需去掌控那个叫做谢青竹的男子,想到谢忠阴沉着一张脸的样子,与今天席间见到的那个总是一脸淡然的谢青竹,渐渐合成一个人,苏旷渐渐笑出了声,谢方啊谢方,我真是替你感到可怜,谁让你是这么的漏洞百出呢?

作者的话
半九十

不是要写阴谋论~(青竹的爹娘年轻时也挺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