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长期的冷清，小院变得落寞而荒乱。

张曼对于小风有儿子的事实，痛恨不已。在她矛盾的心里，浓雾翻腾。她不介意素侠有儿子，但却介意小风的第一次给了别人。她一直幼稚的认为，小风结婚不关她的事，但小风和别人生了孩子就是对爱情的背叛，对已经背叛了爱情的小风，她仍是刻骨铭心的爱着，爱并没有因为孩子的事情而有丝毫的减少。

张曼跟在小风的身后走进了那个小风和素侠生活了两年多的租屋的小院。她好奇的四处打量着这个并不大但很僻静的院落，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台婴儿车上，良久。

“你先自己照顾自己，我去做饭。”小风说着，拎着菜，走进了厨房。

“为何？”张曼想不明白，她侧身用一只手抚摸着那辆婴儿车，自言自语，“小风是有了孩子的男人，我该怎么办？”

透过窗棂的缝隙，小风瞧见了张曼那张俊俏的脸庞，以及伏在婴儿车上的那双白皙的玉手。突然他的眼前出现了幻觉——婴儿车上坐着一个婴孩，脸庞和张曼的一模一样。分不清是男孩女孩，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是张曼给他生的孩子。

锅里的菜因时间久没有翻炒发出“噼里啪啦”爆裂的声响，小风从瞬间的幻觉中惊醒，连忙取出碟子盛出菜，又舀了一瓢凉水倒进锅里。他又朝院子里的张曼瞅了一眼，发现张曼此刻正坐在婴儿车里，闭目，夕阳映红了她的脸庞。

小风悄悄的走进张曼，转到她的身后，伸出双手去捂她的眼睛。张曼丝毫没有动，静静的表象下，身体随呼吸上下起伏。小风松开捂眼睛的手，低头欲亲吻张曼。张曼闻到小风的气息，猛然起身，“我饿了，饭可以吃了吗？”

“可以吃了，我的大小姐。”小风一个猛劲抱起张曼，趔趄着来到饭桌旁。

“快放下我，我太重了，会把你摔倒的。”张曼不停的喊道。

“摔倒有什么关系。摔倒了再爬起来。我不怕摔倒。”

“我怕。”

“怕什么？”

“怕摔倒啊。”

“是啊，我的大学生，是不可以摔着的。”小风说着，将筷子递给已经坐下来的张曼的手里。

“你经常做饭吗？”

“你说呢？”

“我哪里知道？”

“就我自己，我不做饭吃什么？”

“她……你们……”

“她回娘家了。我们正在等法院的判决。”

“不是协议离婚吗？”

“协议离婚拖时间太长了，她去法院起诉的，下周一开庭，我会答应她的一切要求。不说了，快吃饭吧。”小风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张曼把手中的馒头掰了好几块，但都难以下咽，她手中的筷子只夹了一口菜，慢慢的咀嚼，若有所思的样子，小风斜眼瞄了她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今天的菜好吃吗？”说着，自己“吧唧”了几下嘴。

“好吃。”张曼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慌忙应答。

“你在想什么？”

“我……”张曼眼神慌乱的望着小风，“你们离婚完全是因为我是不是？”

“……”小风迅速抬头望着张曼略显无辜的脸，半张着嘴欲言又止。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说是吧，会伤害到张曼，说不说吧，那是为了谁呢？也许没有张曼，他会和妻儿一直维持现状地生活下去。

“是，对吗？”张曼眼睛直直的盯着小风的眼睛，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是也是，不是也不是，但问题是我不爱她。”小风终于想明白问题的症结所在——他对素侠从来都没有爱过。

“那她呢？她爱你吗？”张曼一直盯着小风的眼睛突然转到了一边，“好了，你不用回答了，我敢肯定的是，她爱你，她放不下你。”张曼此刻体察到了小风眼里掠过一丝内疚的神情，那是他对妻子的内疚，是任何人都无法抹去的。于是她坚定的认为，素侠是她和小风爱情之路上无辜的受害者。

大家沉默良久。

饭吃到一半，大家都无心再吃下去，张曼草草收拾了碗筷，动作笨拙的刷起来。

“我来吧。以后你也不需要做这些粗话，你只管上大学。将来找个好工作。”小风从张曼手里抢过来刷着碗说到。

“以后？我们有以后吗？”

“当然！”

“我也一直是这么想的。但此刻......”

“怎么？”

“那他们……他们怎么办？”

“我会处理好的。”

“怎么处理？”

“要不，我们就分手，我不跟素侠离婚了？”

“那怎么行？我要和你结婚，我这辈子就爱你一个。”张曼突然慌了神，语无伦次，急出了眼泪。

小风伸手抽回毛巾把水擦干净，连忙替张曼揩眼泪。

张曼顺势倚躺在小风怀里。幸福的闭上眼睛，腮上的泪痕划过，绯红一片。

小风不敢碰触，他知道张曼对他隐瞒儿子的事实一直心存芥蒂。此刻，他不想伤害她，他要找出一个恰当的时间给她解释，让她完全冰释前嫌，他不想她为他受任何委屈。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相爱的人都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此刻的张曼，想的同一个问题是她要为小风有儿子一事做出让步。他一定是情不得已，才让素侠怀上孩子的。一定不是小风的错，更不是小风背叛了她，她的感觉告诉她，小风爱她，只爱她。

张曼在小风宽阔的胸怀里辗转着身体，她将手伸进小风的脖领里，去取暖，她的手像火炭一样的炙热，她动作轻盈的抚摸着已经出现皱褶的小风的脖颈。此刻，小风的眼睛满含柔情蜜意，像有浓浓的情滴落下来一样，那是一个成熟男人特有的温情，含蓄而凝重。

小风发出沉重的气息，但很快克制住了自己，他不能玷污张曼的纯洁，更不能让她青春蒙上灰尘。

小风轻轻的推开张曼的缠绕，点燃一支烟无声的抽起来。

张曼坐在一旁静静的望着他烟雾迷离的双眼，不知所以。“也许他是真的舍不得他的妻儿。”张曼感觉到了小风对她的爱不像以前那样强烈了，她甚至感觉到了一丝冷漠。但正是这丝冷静里的漠然磁石一样的吸引着她，让她神魂颠倒，死心塌地。

她站起来磨磨蹭蹭的挪到小风身边，侧身靠着小风的肩膀，小风坐着没动，张曼又伸出手去摸索小风直立着的滑发，她一遍遍将它们顺着一个方向推倒，它们一遍遍的立起来，她开始对他的头发发生了兴趣，心里喃喃道：“好倔强的人，好倔强的头发。”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我都听到了。你说我倔强。”

“难道不是吗？”

“我承认。但现在我的倔强已经毫无用处了。”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应该坚持的会不会有好结果。”

“看你坚持什么啦？”

“当然坚持的是要和你在一起。”

“我也不敢保证。”

……

夜晚很漫长，张曼睡在小风的床上，小风坐在床边直到看着张曼入睡了才离开。小风一夜没有合眼，天一亮，他出门买来了早点，等待张曼醒来。

张曼草草吃了早餐，拖着行李回了家。回到家的她，立刻被浓重的家庭苦难笼罩着，她竭尽全力替父母分担农活。唯一分担不了的是家庭经济的拮据。假期过了大约三分之一的某一天，她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当天，全家人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她家果然成了全村第一个有孩子考入大学的家庭。几乎全村人都来向她的父母道贺。她的母亲开始几天忙着借钱帮她还愿——杀整猪整羊敬天。那是她的母亲在她走入考场时对上天许的愿，当时她并不知道。并不迷信的母亲，当时只是随口说了说“老天，如果你让张曼考上大学，我就用整猪羊敬你。”母亲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她杀了猪羊敬天，请了族人百十口来家赴宴。族人们大都给张曼的学费凑了分子。

母亲把张曼的录取通知书小心的收在箱底。开始为张曼购置衣服。每天吆喝着其他儿女“你们多做家务，不要让你姐姐太累了，她考上大学已经很累了。”

几个弟弟妹妹也都有意讨好姐姐。不断从姐姐手里抢活干。

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张曼，俨然就是一个天之骄子。不但全家人甚至全村人皆对她呵护有佳。

在众星捧月似的宠爱里，张曼显然飘飘然了。她完全忘记了以往求学时小风对她无怨无悔的资助。她尽管几次接到小风约她一见的口信，一直到她离开家乡去遥远的外地赴大学之前仍没有前往，她会对爱情食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