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就是要乱也是需要时间来缓冲，赵氏治国有方，国泰民安是公认的事实，年轻皇帝更是有名的勤政，在这个时候打仗似乎总是会激起民愤。

燕地自身难保显然不可能在此时挑起事端，稍微有点见识的人似乎都看的出来，燕地自立明显的是自讨苦吃，暂且不说赵氏的兵强马壮不知超燕地多少，只是外族就够喝一壶的了。

蜀地明显比燕地惬意太过，蜀地本来就对中原王朝没有归属感，且地势险恶，易守难攻，进退都显得异常的方便。黄巢占领蜀地自立，也是不知那里来的好运气。

进出蜀地除了北凉与蜀的一条军事要道外，被世人熟悉的可能就只有蜀道了。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当然这是古人的夸张的言辞，但也说明了蜀道的难走，在青山之上修栈道，在这连绵不知即千里的翠绿山中，可有多少人埋骨，只为后人登山。

蜀道之上的行走一般多是成群结队一起，毕竟在这荒山野岭之地，丧了性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事事都有意外，就有人独身走蜀道。蜀道独身行走那人，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孩子，一身破旧衣裳，背后背了包破旧铁剑，也不知是自哪里捡来的。看模样是一路奔波，脸上已经有疲惫之色，眼睛倒是有神，还算生的清秀。

少年游侠夏侯，自莲山和方域告别后便想回家，但走在半路上却又改了注意，总觉的就这样回家，少不得让那几个光屁股长大的玩伴笑话，就是这样也算了，万一被当初那小姑娘知道，想到这里夏侯似乎不敢想了。

这一路夏侯来到蜀地，也算无惊无险，这一行近六千里，夏侯还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游侠，遗憾没有做那一言不合，把剑向向事，倒是做了不少替人收庄稼，帮人孩子的琐事，他也能自得其乐，只是有时候静下来想想，这行侠仗义的事不做几件总是对不起自己背后这把剑。

找了棵路旁大树，夏侯就躺在树下，随手将那把破旧铁剑拿出来，伸手抚摸，眼神温柔，这把剑夏侯也知道背着让人笑话，他人不觉得怎样，夏侯十六岁，这把剑也陪了他十年，说来也觉得好笑，又有那个父母给孩子的玩具会是一把破旧铁剑。夏侯也疑问，询问时才知道，这剑是自己百日时自己摸到的，这似乎也怪不得他人。他也不奇怪怎么会有父母将一把铁剑放上，剑终归是凶器，贫民百姓又有那个会想自己的孩子握剑，羁旅天涯。

已是中午，夏侯随意吃了点身上带的干粮，突然觉得乏了，便以地为床的睡了。栈道虽然修筑困难，但依旧可以容纳一辆马车通过没有障碍，可见先人在此地下的功夫，真做的是福泽后辈的大功德之事。几声马蹄传来，夏侯便睁开了眼睛，这是长久的漂泊养成的习惯，也不知是不是另一种无奈，翻身上树，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待夏侯在树上朝远方望去，恰好看到近百骑在栈道行走，中间是三辆马车，想必那百人是在保护着马车上的人。夏侯不仅心中想道，这可真是大人物，夏侯在江湖也算走了不少地方，见了不少人，只是一看便知道那百骑都是好手，至少也是已经过了武道的前四关，前面那个壮硕汉子，怎么也该是超凡境的了，而这样的人，在暗处肯定还有，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入圣境的，这样一拨人，夏侯还真是没见过。夏侯连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现在他的心中没有一丝感到紧张害怕，反而可以点评那些人，这种心态上的变化，有时候就是一种实力和自信的体现。

在前面带路的那一骑忽然举手示意止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夏侯看在眼中，心想不会是发现我了吧，就想自己下去，免得让人误会。忽然自天空飞来十几柄飞剑，急如星火，那百骑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仓促的挥刀击出，但也挡下，可依旧有几人中剑倒地，眼看是活不成了。

对待死者，那百人连看都不曾看一眼，仿佛看不见似得，前面那人神色冷静，沉稳的下达命令，整个队伍顿时运作起来，每个人都走到自己的位置，结阵，训练有素，倒不像江湖人，反而像是军旅中。

“道宗的人可真的嚣张的很啊，一路追杀六千里地，如今竟然敢跟到蜀地。”那领头的汉子道。

直到现在，那放暗剑的人才出现，也有四五十人，其中大部分都穿着朴素道宗服饰，只有十几个人穿着看起来新鲜。自栈道周围的山崖间现身，想必在这里埋伏良久了。

领头汉子朝周围一看，眼神微缩，口中道：“连南方道宗的都来了，看来老先生的面子真大。却又不知是那几位主事来了？”

自山崖间传出一声音，“褚良才你也不必在这里拖延。”说罢，一道流光自崖间飞出，较先前出现的十几柄飞剑，这一道显然更加像流星天降。

褚良才见流光迎面而来，拔刀，飞身而起，一声金铁交击之声，再看，褚良才倒退出十几步，好不容易才半跪以刀停住身形，握刀之手微颤，显然在那一击之后，吃了亏。那柄飞剑在一击之后，便再次飞回崖间，在半空中被一中年道人接住，道袍飞扬，有仙人之姿，甚是潇洒。

与此同时，山崖之上的道人也冲杀下来。那栈道百骑并不慌张，静静等着那山崖之人，在崖下之人将要落在栈道的时候，突然有箭自百骑之中射出，礼尚往来。那箭似乎并没有对道宗众人造成多么大的伤害，这时又有几十骑冲锋而去，想必是要去截杀。

两队人马相遇，鲜血顿时洒在栈道之上，多是蜀地那百骑的鲜血，道宗除了几个好大喜功者不知轻重的冲到骑兵阵营中，被乱刀砍死，少有一相遇就毙命的。

蜀地跟关中关系紧密，三朝刘氏政权都与蜀地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汉政权其来源却又跟大秦有着渊源，蜀地乱，实在有颇多的历史问题。

蜀地骑兵一直秉承着大秦骑兵三人成虎的传统，在协同作战中，可以发挥巨大的战力，当然这也跟长久的磨合训练有关。持久战上面，蜀地骑兵是远远胜于道宗的，道宗在经过刚开始的优势后，渐渐的感到压力倍增，本来两方的人数是相差是形不成绝对优势的，但栈道狭窄，几乎是拥挤在一起，这对于蜀地军旅骑兵而言无疑熟悉这种环境，而这些善于单打独斗的江湖人，显然不适应，渐渐有了颓势。

在整个战场的前方，有六人正在对峙，蜀地的三人刚才在队伍中没有看到，应该是在马车上的人。褚良才此刻与十几人停在战场之外，恰好是夏侯待得那棵树下，十几人的中间是一个白发老人，精神有点疲态，但眼睛甚是有神，看打扮应该是一个老学究。仔细一看，有点熟悉，不正是初潮城外和方域在小酒铺喝酒的老人吗。

老人看着战场上的景象，谈不上是什么滋味，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就是这样死的，或者说是因为他而死。老人叫张汤，是当朝首辅张居平的哥哥，同时师出同门，腹内才华连稷下祭酒都向往之，这次到蜀地说是迫不得已也好，是不忠也罢，张汤都不在意，但因自己而死，张汤心中总觉是欠了点什么。

是啊，欠的是人命，为自己这个不知还能活几天的老头子而死，不值。但这世上似乎也没有那么多值不值，也没有会管值不值，帝王将相脚下不是什么奢华的红毯绸缎，而是累累白骨，苦的不还是那些贫民百姓。这样想着，张汤不禁有泪，老了，就变得脆弱了，想抬起头不让眼泪抬起来，恰好看到挂在树上的夏侯。

两人大眼对小眼，也说不清是什么意思，更不知两人心中又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