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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后之龙脉 作者: 渲洇 字数:3544 更新时间:2014-10-04 17:48:00

16诛.真假

元昭殿乃是中宫正殿,国母所居,世人惯以天子为龙,故皇后为凤,人们总愿意相信龙凤呈祥,天下太平。

元昭殿的奢华在燮成一朝因皇后许愫的受宠而达到了顶峰,琉璃翠瓦,桂栋兰橑,每一步都踩着雕镂牡丹的金砖,每一处都是金玉堆砌的尊贵。

听闻汉时孝武帝在总角之岁对其后来的妻子陈氏许过金屋之诺,说是若得阿娇为妇,必以金屋藏之。许令英每每闲暇踱步元昭殿,总会感慨这里丝毫不输陈阿娇之金屋。

“姑父对姑母,也算是用情至深了呢。”她抚摸着以金粉描绘了凤凰纹的窗棂,眼底的艳羡不自觉溢出。不是不感慨的,这世上有太多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她却是形单影只临窗嗟叹。斜阳扯长了她的影子,她一身单薄的碧色罗衫,似庭前弱柳,孤独倚在镂花窗前,全无母仪天下的雍容,倒像个未出阁的小家碧玉。

“陛下,还未好么……”她喃喃低语,这样的问题永远只会得到千篇一律的答案,侍女只会如木偶一般告诉她,燕晢性命无忧却仍需一段时日才能康复,久而久之,她也不再期许什么,只是自问自答而已。

宫娥们整齐侍立在薄罗帘帐之外,恭敬柔顺的垂着头。她们是被潇然施展了魅术的偶人,没有灵魂只知服从——所以她们不会将中宫之外发生的任何事告诉她们服侍的这个人,所以身为许家的女儿的皇后娘娘比任何人都懵懂迟钝。

她一直在做着一个美满的梦,谁都不愿惊醒她,无论是许愫还是燕晢。

在绣楼闺阁的小小天地中成长,这样的人最是脆弱不堪禁不得半点风浪。

算是出于怜悯的保护,虽说不能长久,但至少能为她拖延悲伤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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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来时轰轰烈烈,几场秋雨过,便是秋风瑟瑟,陡然间百草枯,零落入尘土,秋去时无声无息,秋阳渐冷,寒气侵袭,不经意抬首,便只能瞥见老树枯枝,连红叶都已湮没入了泥泞。

云渺拢了拢身上的道袍,从章华宫古旧朴素的窗外远眺,她不是许令英,没有什么悲春伤秋的感慨,自幼便开始的苦修让她早已心如磐石般冷硬——即便是她的师妹死在了她的面前。

云净是死在两天前,死于潇然之手。

她不知道这只在靳河修炼了近千年的鱼妖为何会听命于昤昽并且如此竭力的相救。妖族与鬼灵素来少有往来,何况她也看得出,昤昽的修行其实并不高,更不是一方鬼王,能收服潇然这样一只数百年道行的精怪,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她或许与昤昽打斗难分胜负,可这不代表潇然不是昤昽的对手。

而昤昽……她看了眼静静放在她手边的油灯,她游历九州近十载,修为算不上高深但也超度怨灵恶鬼无数,这只名为昤昽的女鬼却是个特例,有着极古怪的灵体,她的符咒对其效力甚微,更令她费解的是,昤昽的魂魄似乎被什么束缚着,让其不能离开帝都——也能让她魂体不散。

死去,却不能轮回,永永远远以魂灵的形态存在于红尘喧嚣之中,该是怎样的寂寞?

只是云渺却想不通,当今天子一双凡眼是如何能看见已经死去的昤昽的?云渺曾零碎听闻过这位少年黄帝的过去,据说他的生母许愫并不喜欢他,曾因帝位之争将他幽禁九年有余。她在昤昽的回忆里看到这个帝王儿时的身影,瘦削单薄,在玉微阁的漫漫长夜里哭醒,然后一遍遍的在阴森寂寥的楼阁里徘徊彷徨,也不知他在寻找什么,只觉得他是那样孤独无助。

远离红尘凡世的云渺不能明白燕晢对昤昽的感情,她只是通过昤昽的眼,望见燕晢眼神中投过来的依恋……或许这样暗中滋长的情愫,昤昽都未曾察觉,可云渺却是旁观者清。

这的确是荒谬而不容于世的,她虽木讷却也嗅到了几丝古怪,所以她禀告给了许愫,希望太后作为皇帝的母亲可以从中拿些主意。她没有想许愫会趁机以此为要挟,逼着燕晢一步步退让。

她不曾涉足朝政之争,也不敢轻易站出来多言,何况许愫此举还能将许家数百人命从屠刀下拽回,她又何必将真相道破?且隐瞒着便是了,她的能力尚可将昤昽勉强困在油灯之中,只是如此一来她便不得不惹上了潇然。还是那句话,潇然是靳河修行了近千年的鲫鱼精,在妖族中算是小有道行,却无故听命于昤昽及燕晢,曾几次三番与她交手试图将油灯打破救昤昽脱困,虽未得逞,可她已然负伤,师妹云净更是死在了这妖物手上。

皇城王气盛,阴邪妖魅不得轻易靠近,她如果潜在皇城或许不会被潇然打得这般狼狈——她已经七天七夜未合过眼了,一身的伤,血液近乎流干。

可她仍是选择回到了靳南道观,布下乾阳法阵来顽抗潇然一次又一次的猛烈攻击。她不想待在皇城,原因有二,一是因为她是无念无欲的修道之人,实在看不惯内廷前朝明争暗斗母子离心;二则是因为,她没有胜的把握,如若她败在皇城,那必定会殃及无辜,皇城上至太后皇帝妃嫔下至女官内侍宫娥侍卫,数万之众,打斗时她无法保全他们。所以她在许愫与燕晢定下约后便悄然返回了靳南道观,遣散了所有的弟子,然后布下结界开始了十余天的坚守。

秋风总是肃杀的,因为秋风带来的是死亡与寒冷,最后几片枯叶被风卷上了半空,在风中碎裂。云渺抿了抿唇,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水了,潇然是鱼妖,水是她最应心得手的武器。

刀光在秋风之后骤然来袭,云渺手持拂尘,默念咒文。

妖精青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荡,散开如同网罗,潇然执刀漂浮在半空,脸上有浅浅的鱼鳞纹覆盖,让俏丽成了狰狞,“你还不肯放了大人么——”她开口,唇角的血渍尚未干涸——这些日子她也不轻松,多多少少也是负了伤的。

云渺没有说话,自顾自的将结界一遍遍的加固。

“固执。”潇然厌烦且不屑,“你的师妹都已经死了,还是这样固执。”

云渺手里的拂尘微微一颤,她合眼,想起了自己那个被潇然活捉当着她的面扼死的师妹,有叹息有愧疚,可她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还真是冷心冷血。”潇然嗤笑,“你所坚持的道义,害死了你的师妹。”

“师妹为道而死,当欣慰。”云渺稍稍垂眸,答道。

潇然抱臂,“我问你,何为道?”

“天地之法。”云渺肃然。

“我曾听《道德经》有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潇然玩味的勾起唇角,“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道即是自然。我问你,妖魅鬼魂皆为自然之灵,你为何要杀害?”

“你会《道德经》?”云渺诧异。

“不是我会,是昤昽会,我从前总听她有事没事低吟几句。她也很好奇你们这些人所坚持的道是什么。”潇然冷笑,“你还没有回答我。”

云渺沉默片刻,一字一顿答道:“可你们存在却破坏了天地的法则,阻碍了他人的生存——你们手染了多少的鲜血,自己清楚。”

“难道你的手里就没有么?”潇然似是讥诮似是怨恨,“你们这些人不也是夺了别的生灵的性命么?道如何,何为道,轮不到你来评判,人也好,妖也罢,都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各自为战而已。”她将手中状如鱼骨的刀握紧,“所以,即便我杀了你,你也只能怨自己实力不够强!”

一刀势如闪电劈下,云渺挥起拂尘格挡。她已然与潇然交战不下上千个回合,熟悉对方的每一个招数套路。

然而今天她却失算了,潇然没有按以往那样斜身躲避反是扑了上来,竟是要用命为昤昽换一条自由之路。

昤昽若是出来,若是这个女鬼出来,一切都会大乱了!她这些日子的心血会白费,师妹会白死,许氏满门的性命会不保,天子将重新被这个女鬼所左右,邪物当道,大应必定会陷入一场动乱!

绝对不能让昤昽得到自由!那一刹她所有的冷静淡然都消散,身体随着意识跃了过去。

既然潇然用命来拼,那她也可以豁出去。

她自幼长于道观,不知父母是谁,只认得三清祖师太上老君,如今她已年过四十,细翻从前的回忆,只有清冷与孤寂,她这一生几乎从未接触过红尘喧嚣,有些信念已经缠入了她的骨髓,成为了她的习惯,哪怕自己都不明白坚持的理由,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将她所选择的路走下去。

所谓的义无反顾,就是即便牺牲了性命,也毫不后悔。

刺痛是意料之中的,可她惊讶的是刀来自于身后。

“方才你所见的,都不过是幻象而已。”潇然松开了握着刀柄的手,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以最狼狈的姿态跌倒,“道姑,你的阵法毁在了自己的手里哟。”

云渺惊恐的看着她护在油灯之前,那最后一重也是最牢不可破的结界如初春冰雪般融化,不因潇然任何外部攻击,只错在她方才情急之下那一跃。

“你……”她捂住受伤的胸口,面色狰狞扭曲。

“不怨我,知道么?”潇然轻快的笑,轻快的踱步至她面前,“怨你坚持的那个‘道’。你太害怕你为‘道’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所以你才会中了我的幻术。”

“幻术,这可真是世间最可怕的法术……”云渺惨笑,绝望的神色一点一点爬满她的眼眸,“我竟然,败在这儿……”

“不甘?是么?”潇然将她的刀从云渺胸口拔出,看着云渺痛苦抽搐,唇角挂着残忍的笑意,“我听说,道家崇尚无为,崇尚不争。你一开始心存执念,便是个错误。”

云渺终于支撑不住,连绝望都暗淡了下去,眼眸一片涣散,“人生在世,如何才能淡然物外呢……你、你这般心心念念要救灯里困着的那只鬼,不也是执念么?”

“我?”潇然不以为意,“我的执念从不在昤昽大人身上。我只是不喜欢你这样的弱者来践踏她的尊严……罢了,你都要死了,我也不和你啰嗦了。”

她将刀对准了云渺的脖颈,得意蒙蔽了她,她没有看见云渺濒死时眼底的意味深长。

作者的话
渲洇

嘘,我不会告诉你们潇然和昤昽才是真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