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角声孤寒，冷夜阑珊

看着俊朗的男生微微勾起的嘲讽嘴角，看着他眼睛里烧成灰烬的绝望，陆樱溪和傅帛寒忽然觉得冷汗涔涔而下，俩人对望了一眼，默契地闭嘴不言，拖着意识不清的少年回宿舍。

那之后，许沐白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依旧认真备考，对于他这种境况，旁的那俩早习以为常，陆樱溪觉得阿沐性子便如此，什么事都自己扛着，自己也无能为力，便听之任之；而傅帛寒更是神经大条，他自己忙着谈谈情说说爱之类的，完全没有心思管许沐白是多糟心…

而期末考试，便是在这种微妙的氛围中到来了，但由于大家各怀心事，考试结果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无论是为了什么，所有人都同一个心思：赶紧考完，马上散。

监考老师宣布考试结束，大家随意寒暄了下便各自散了。

程歌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那厢嘻嘻哈哈的天寂，叹了口气收拾东西直奔商场了，要给父母买礼物，然后，还是尽快离开A大吧…

傅帛寒忙着给顾若晨打电话，俩人早就安排好了，先去云南玩一圈，再回家。

陆樱溪早就缠着天落要陪她一起去李云迪的演奏会，天落无奈，准备先给这家伙补点基本钢琴知识…

天寂东看看西看看，每个人都洋溢着轻松喜悦，放假了呵。她乐哉哉地晃悠出门，不期然在门口遇到了许沐白，她怔愣了一秒，粲然笑开：“许沐白，假期愉快！”

疾步走过门口的男生停了脚步，极慢极慢地转过身，在逆光中，天寂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见男生轻轻笑了一声，天寂觉得那一笑竟是无比悲凉，带了一丝嘲笑，却更像是在自嘲，怔忪间，男生开口道：“想必你的假期一定很值得期待。”

天寂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想到秦宋大婚在即，想到比亲人还亲的邻家哥哥终于获得幸福，她无比开心，再听许沐白那么一说，还真觉得这个寒假竟是从未有过的令人期待，她忙不迭地点头：“嗯嗯！是啊，有一件大喜事！许沐白啊，我跟你说…”

“你说够了没？”许沐白冷冷地打断她的话，无视天寂一脸惊诧和失措，他低着头，背后的光将他的影子拉成细长的弧度，“我知道你的大喜事，作为交换，我便也告诉你一件事如何？”

天寂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她不可置信般的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生，明明，还是他，却好像——不是他，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少年，她认识的许沐白，虽然冷漠但不绝情，虽然清高但不孤傲，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戾气的人，会是她的少年么？天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自己和他渐行渐远，如今，他就站在自己眼前，天寂却不敢接近。

“我假期的大事”，光影下的男生嘴角微微上扬，眼睛里是一片荒凉的枯寂，他缓缓吐出几个字，语调平和无起无伏，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便是——把白兰追回来。”

天寂觉得头顶炸开了一个响雷，轰的一下，连带灵魂都被炸成了碎渣渣，她强忍着上前揪住他衣领质问的冲动，握紧拳头，一字一顿地问：“许沐白，你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意思，”男生轻描淡写地回答，连看都未看她一眼便转了身，抬腿便走，“天寂，既然你有你的幸福，那我，自然也有我的。”

天寂听的云里雾里，晃神间，那个俊逸漠然的少年已走出好远，冷风里传来他若有若无的声音：“我祝福你。”

宿舍空荡荡的，天落和陆樱溪不知去哪了，钱乐乐和袁缘跟程歌他们一群人去唱K了，连月连日的备考让大家精神都绷得紧紧的，终于结束，一群人迫不及待地去狂欢了。天寂毫无心情，婉言拒绝了，并成功地从袁缘同学热情的邀请怀抱中挣脱了出来，她恹恹地躺在床上，深思游荡。

刚进入大学不久，天寂就发现，其实男生的兴趣很集中很相似：逃课、游戏和篮球。但是逃课也有另类，譬如许沐白，很少上课却从不挂科，这个是天寂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的，凭什么自己乖乖上课认真听讲也只是比及格多那么点分呢？不过，偶尔许沐白的聪明又让她佩服到不行，拓展训练的时候，一群人对着看似不可能的任务愁眉苦脸无从下手，他总是能提出简单有效又可行的办法，哪怕有时候听起来很可笑很幼稚，但往往最后都能“碰巧”完成任务…

开始的时候，对于许沐白，天寂是最不敢接近的，也是最看不透的。很少能看到他笑，总是板着脸，对谁都爱答不理的，从来都是挎着个书包，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在校园穿行，天寂有时候会想，当他自己穿行在A大，面对身边的繁华会不会有点难过？看到他孤独却倔强的背影，天寂的心总是会小小的疼一下。

当然，什么事情都不是绝对的，再冷的冰也会有融化的时候，虽然那样的时候是那样少且短，那就是在许沐白打篮球，尤其是赢球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许沐白的篮球打的还不错。看陆樱溪打球像是欣赏一场精致优雅的斯诺克，看着他闲庭信步一般地运球过人，心神畅快；看傅帛寒打球像是看一场精彩绝伦的演唱会，气氛热烈张扬，让人不由自主地追随他的身影，跟着他的节奏跳跃欢呼，酣畅淋漓；而许沐白在球场上，更像一个主宰，他集灵活和速度于一身，不管上篮还是传球，动作优雅精准而不多余。

天寂总是拽着天落去看他们打球，每到休息的时候，天寂就会看见那个平日里冷漠孤高的少年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喘口气，天寂把矿泉水扔给他们，接过水，许沐白给天寂她们一个胜利的手势，然后站起来冲着大家笑，他的笑容很温暖，像干净清凛的水铺开在阳光下那样明晃晃亮晶晶的。

陆樱溪说，篮球是让人可以忘记忧伤的东西，这种感受只有真正热爱它的人才能体会到。

只有在看到那温暖笑容的时候，天寂才觉得许沐白是个真真切切存在的人，是会开心会痛苦、有感情的人，他御风而来，月华雨霁无限长。

天寂看着天花板，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着，回忆太长，长到她已记不清那些让自己怦然心动的瞬间；回忆也太短，短到仅仅眨眼的功夫，就已然忆完了这些年。

但无论如何，我的回忆，唯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