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去留

皮内尔死了，原本士气低落的索亚先锋军更是混乱起来，那几个曾经被皮内尔责罚的将领怕被怀疑，在夜里带着心腹悄悄离去，没有了主心骨的军队，一时间树倒猢狲散，留在军营里的人，满打满算已不超过两百，其中还包括百来个重伤不能行走的。营中值钱的东西早已被散去的逃兵洗劫一空，就连基本的医疗物资都没有留下。

这破败的兵营到处弥漫着饥饿与伤痛的灰雾。短短两天，百余名伤员就死了将近八成。

就在余下的众人思索着是否要离开的时候，百里外的大道上忽然翻起滚滚烟尘。

眼尖的士兵爬上树，随即兴奋地朝地下大喊：“是黑骑！那位大人来了！我们有救了！”

一时间，营地里的士气瞬间变得高涨，百余残兵不约而同的站起身，目视着那滚滚烟尘缓缓驰来。

紧张备战的气氛充斥着整个诺卡城，雄伟的暗红色城墙上，守备的士兵比平时多了整整三倍，每一个都手执长枪，腰挂尖刀。绚烂的晚霞下，银白的铠甲闪耀着血一般妖异的光。

白雪花园，哈巴特的住处，妙儿宛如一个送别丈夫的新婚妻子，细心地帮哈特理了理衣甲，生怕错过一处褶皱，等到理了三遍，终于再也找不出一处，才恋恋不舍得放开手：“哈特，你要小心。”

想了一夜，不知换了多少说辞，临到离别，却只能说出这一句，眼泪不争气地从清美的脸庞上滑落，像一颗颗珍珠落在湖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妙儿。。。”哈特低头一笑，牵起妙儿的手，柔软的触感从掌心传到哈特的心底，“不是盼着我走吗？怎么哭了？”

“我。。。”妙儿脸色一红，想要挣开手，却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力气挣脱，只好羞愤地抬头瞪着哈特。

“等我回来。”言罢，哈特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洒然大笑。

“等我回来，我。。。”喃喃低语，不知后面说了些什么，哈特大步迈向门外，跨上一匹棕色的骏马，飞驰而去。

“我。。。”妙儿双手绞在胸前，望着远去的哈特，直到远处的影子一晃，消失在绚烂的晚霞中，“等你。。。”

这是一个宁静的夜晚，漫天的星光丝毫不顾及别人的心情，在黑暗的夜空中欢快地闪烁。琳江西河岸，索亚人的营地内，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端坐在篝火前，身边站着一圈身著沉重黑甲的壮汉，中年人不着片甲，裸露着上半身，在飘摇的篝火照明下，身上饱满的肌肉隐约可见。

“皮内尔死了？”不待回话，中年人摘下裹在头上的头巾，随手挂在插在地上的一柄剑上。

三寸长短的棕色头发像千万柄锋利的短刃倒竖在中年人坚韧的头皮上，额前的那道伤疤从左眼往上五寸一直延伸到右眼，将右眉切成了两段，如果再稍稍往下一点，就极有可能会失去他的右眼。

中年人伸手摸了摸右边被斩成两段的眉毛，若有所思。

过了许久，又戴上那块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头巾，继续说道，语气不咸不淡：“皮内尔，我知道这个家伙，行事向来谨慎，不想竟然死在了这里。”

没有人搭话，那着黑甲的壮汉们仿佛傀儡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夜静悄悄的，只有篝火在噼啪作响地燃烧着，燃烧着，然后渐渐熄灭，褪成一团死灰。

前线的战况愈来愈激烈，索亚人在维谷一带集结了将近二十万军队，似乎对这里势在必得。浑然忘记了先前的惨败，亦或是，专为复仇而来。

凯因斯方面对这片战场也越发重视，不仅仅是为了维谷身后的帝都。老皇帝接连从帝国内部调集了第八、第十三、第十五、第十九和第二十三军团，这些军团可不只是一般的地方常驻部队，更是老皇帝的嫡系。

老皇帝究竟要干什么？没有人清楚，但是哪怕是帝都内的小贩也都能感觉得到帝都的气氛变了。或许，索亚人不是对凯因斯最有威胁的。

林修文虽然是燕陵的地方长官，但对于偌大的凯因斯来说，一城之主实在只是绿豆大小的官职，本来一个月前得到了一个入帝都的迁升机会，但林修文实在放心不下不知去向的女儿，只回复道，身体有恙，不能前往。

谁料到今日，上头竟然已经下派了官员，直接接替了他的工作。来不及收拾行装，就被新来的官员赶了出来，望着这辛苦奋斗了数十年的城市，林修文重重地叹了口气，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恐怕再过不了多久，帝国就要陷入动乱，只是锦儿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只盼她再也不要回燕陵了。林修文苦苦一笑，跨上一匹黑马，头也不回地飞驰而去。

在一处虚无缥缈的山峰上，妙锦斜坐在一汪池水旁，乌黑亮丽的长发被随意扎成一束马尾，柔柔地依偎在婀娜的腰肢上。望着水中绝美的倒影，妙锦有些心慌地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鬓发，痴痴地自言自语：“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忽然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妙锦：“诶，你果然在这里。”

一个美貌的中年女子悄然出现在妙锦身后，有些怜爱地抚了抚妙锦的头：“走吧，总不能一直在这等着他。”

“嗯。。。”虽然嘴里答应着，却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中年美妇轻轻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戳了戳妙锦的额头，恨恨道：“哎，你这小妮子，比试的时候可别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知道啦，嘻嘻。”妙锦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也不知道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被称作师父的中年美妇嘴上骂道，眼里却露出一丝欣羡。

妙锦看在眼里，学着中年美妇的语气调笑道：“诶，也不知那秃瓢心里在想些什么。”

中年美妇脸色一红，顿时拉下脸来：“小妮子，竟然敢取笑我？”

妙锦嬉笑着扯着美妇的衣角，又不知在美妇耳畔说了些什么，美妇脸色一变，却强装镇静地敲了敲妙锦的脑袋，也顾不上什么授业不授业了，一扭头直接离开了。